29. 游猎（四）
明薇从宴上往回走时，路上遇见了李安然。
“妹妹，怎么不多玩一会儿？”李安然熟络地打招呼。
明薇只得停下行礼，“见过姐姐。我随便走走。”
“那正好，我也一样。对了，上次二妹妹口出不逊，已经被姑母训导过了，如今父亲让她在家闭门思过，抄写《女戒》五百遍，什么时候抄完才能出门。妹妹你不要生气，以后你是表兄的王妃，就是我们表嫂，还望表嫂大人大量原谅二妹妹这回。”
李安然不愧是长袖善舞，这番话说得很是漂亮。一说李府家法严苛，二来，她若是不原谅李嫣然就成小人了。
其实李嫣然自找的没脸，又没碍着自己什么事，她早忘了。
所以李安然又想套什么话呢？
明薇淡淡一笑，“姐姐说得哪里话，一点小事，没必要挂在心上。倒是你，皇子妃如今都定下了，家里可准备给你说亲了？”
李安然前世也是直到李恪登基都未嫁人，硬生生地把自己从十七岁熬到二十岁的老姑娘。
果然李嫣然羞赧一笑，“父亲说他自有安排，我就不操心了。对了，妹妹，我听姑母的意思，圣人这几日已经让钦天监从明年三四月中挑选良日，给几位皇子完婚。妹妹，可要珍惜这闺中光阴。等你嫁到肃王府，就要主持王府的中馈和庶务，你也知道的，表兄贵为皇子，产业不少，怕是再没清闲日子。”
闻言，明薇算了算，明年三四月，满打满算还有七个月，估计等过了年，流程就会走起来。
不过明薇不会嫁给李恪的，她总能想出办法来，但面对李嫣然，她还得装作对这门亲事满意得不得了的样子。，
“多谢姐姐提醒，女子出嫁是大事，这几日，我已经开始清点我娘留给我的嫁妆了。父亲说，府上给我的嫁妆稍后也会交到我手上。但你也知道，我的嫁妆怎么能和王府的庶务比，只希望到了肃王府，不出岔子才好。我自幼丧母，又在陇右长大，许多庶务难免不通，姐姐自幼跟在母亲身边，贤良聪慧，以后有请教姐姐的地方，还往姐姐不论赐教。”
前世在庶务上，李安然确实帮了她不少。她当然不是真心帮她，不过是想要贵妃的宠爱，以及李恪的另眼相看。
按理，贵妃宠爱，李寂又位高权重，除了嫁皇子不是他们能左右的，放眼整个大周，明薇想不出来，还有谁是她得不到的。
所以，李安然十有八九看中的就是李恪。
但圣人多疑，李恪生母是贵妃，舅父又是权倾朝野的左相，若再把李安然嫁给李恪，圣人怕挟制不住李寂。
而父亲刚交了兵权，反倒让圣人安心。
所以，明薇想，是不是她好心办了坏事，总之还是没能逃脱圣人赐婚的命运。
李安然听了这番话，果然笑意更深，“妹妹说得哪里话，妹妹冰雪聪明，又有姑母从旁指点，定是不需要我的。不过，我们以后多走动就是了。有时候真的羡慕妹妹，表兄为人洁身自好，屋里连个侍妾通房都无，妹妹嫁过去，独得表兄专宠，不知羡慕死多少长安贵女。”
明薇心说，我信了你的鬼。
前世，她也和李安然想的一样，以为李恪不娶侧妃不纳侍妾，是对她情根深种。
直到他扶小青梅上位成皇后，明薇才知，李恪娶她，一来为了得到父亲助力，二来为了掩人耳目，表面独宠她戚明薇，实则是不想伤了小青梅的心。
前世明薇三年没有怀孕，总以为是她身子的原因，贵妃一碗碗的助孕药送到她面前，那漆黑的一大海碗，她整整喝了三年。直到后来才知，那是贵妃给她的避孕药。
她戚明薇怎么配生下嫡长？
经历的前世种种，明薇早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了解人性，了解人心。所以不管李安然说得多动听，她都不会再信一个字。
不过能确定的一件事是，李安然不是李恪的小青梅。
她听过那小青梅几句话，虽然声音低低的，有些矫揉造作，但和李安然的声音差得太多。
想到这，明薇靠近李安然，低声道，“独宠不独宠，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得嫁过去才知道。姐姐既是贵妃亲侄女，又是肃王表妹，何不亲上加亲，虽然做侧妃委屈了姐姐，但总比在闺阁里熬日子强，我心里爷是容得下姐姐的。姐姐就没想过做肃王侧妃吗？”
明薇声音压得低，夜里凉风习习，只有她二人听见她说了什么。
没错，联系前世李安然的种种表现，明薇大胆猜测，她最想嫁的应该就是李恪。
李安然猛地抬头，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戚明薇，这真的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戚明薇吗？
“你……你如何知道的？”既然被她戳穿，李安然决定将计就计，万一实现了呢。是戚明薇她自己说可以容得下自己，眼下，最后的阻碍就剩圣人。圣人万岁后，或者表兄登基，她就有机会了。
与其自己死撑，不如找个帮手。
明薇婉儿一笑，果然，李安然喜欢李恪。
而李恪不喜欢她。
有点不好办，明薇想弄个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但李恪不喜欢李安然，就有点难办。
总之先作为备选吧。
万一成了呢。
大婚之时，正妃不见，有个侧妃也行啊。
“我今日见姐姐和平日一样端庄贤淑，但眼神偶尔流出的失落，还是瞒不过我。”明薇说着拉住她的手，语气更加真诚，“我知道姐姐的难处，圣人的意思旁人轻易很难改变，即便是贵妃也不行。与其画地为牢，何不主动出击？”
这……
一切都被戚明薇说中了！
李安然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之前是有多眼拙，才会觉得戚明薇单纯，不谙世事，可以任由摆布。
“妹妹……”
她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那些她无法宣之于口的话，竟被戚明薇施施然说了出来。
明薇竖起食指挡唇，“姐姐无需多言，为今之计，攻略肃王才是关键。”
对啊。
表兄再怎么说也是圣人的亲儿子，只要他执意娶自己，圣人总归会同意。就算他不同意，等他万岁后，表兄也能娶她。
李安然豁然开朗，“妹妹所言甚是，我知道怎么做了。今日多谢妹妹提醒，我感激不尽。”
目送李安然离开，明薇溜达回到帐子，掩月忙将小丫头才装好的手炉塞到她手里，“姑娘怎么跟李姑娘说了这样久，手都冰凉。”
缓和了一会儿，掩月帮她解了披风，明薇摩挲着手炉，在案前坐下，“各取所需罢了。”
掩月无奈笑笑，最近姑娘说得话她有点听不懂。
原本还担心姑娘不能嫁给小顾大人会伤心好些时日，没想到，不过几日光景，姑娘便又重新振作了。
“把字帖拿出来，闲着也是闲着，我练练字。”明薇一面吩咐，一面整理桌案。
案上残留着她撕下的半张纸。
也不知李慎去了高地没，只要他去便一定发现端倪。她下午一直在黄帐周围逛游，连她都能看出端倪，想必李慎也能发现。
眼瞅着亥时到，明薇已经打了几个哈欠，却还在练字，掩月用剪子剪了灯花，劝道，“姑娘，亥时了，要不要安置？”
明薇睡意朦胧，“还不能睡，再坚持一会儿。”
应该快了吧，李慎你不要让我失望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立功的机会。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出喊声，接着是兵器交战声，后面直接乱成一团。
因为有了上一次明薇被挟持的阴影，掩月吓得一激灵，忙护住明薇，“姑娘，奴婢保护你。”
明薇一面拨开她，一面道，“快去拿披风，我去看看热闹。”
“姑娘！”掩月真是佩服死姑娘了，“外面是打起来了，不是唱大戏，有什么好看的？打枪无眼，伤到姑娘怎么办？”
“行，我就在门口看看。”明薇拗不过她，也觉得她这会出去不太像寻常贵女。
可惜，女眷的帐子距离黄帐远，她们这边地势又平，只能听见声音，倒是什么都看不到。时不时地还有旁的帐子都胆子大的女眷探头探脑地，也和明薇一样，都想看个热闹。也有那胆子小的，明薇隐隐听到有女孩的哭声。
“造孽啊！”
有人感叹。
这时有巡逻的禁卫经过，被拉着问，“郎君，前方怎么了？出了何事？”
得到的答案都是，“圣人组织禁军在演武，夫人和女郎安心入睡便是。”
喊杀声震天，你跟我说是演武。
青天白日不演，大晚上演武，骗鬼呢？
大概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边的动静总算小了，周围巡逻的禁军又迈着整齐的步伐。
明薇知道，这场混乱算是平息了，也不知最后是什么结果。前世圣人虽没受伤，但受了惊吓，回去就大病了，罢朝四五日。
掩月这会儿终于大着胆子走到帐子门口，“姑娘，好像没事了，要不要去看看？”
明薇一嗔，“之前还能看个热闹，现在去看见都是尸体，你不怕晚上做噩梦？”
掩月吓得吐了吐舌头。
“安置吧。”明薇解了披风，接下来就是审问，没个把时辰，估计也难弄清楚来龙去脉。
掩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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