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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轺车沿着御道一路疾驰,入南掖门,径直进了华林园。宴席设在太极殿,时值天朗气清,熏风送爽,文武百官皆列坐入席。

皇后王神爱和痴傻的皇帝坐在上首,旁边依次是琅琊王司马德文与王妃褚灵媛、武陵王司马遵、西阳王司马珣之、梁王司马珍之等宗室,对面则坐着桓伟、桓谦、桓修等一干桓氏子弟。任谁都看得出这两派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王谢两族坐在席端末尾,似乎并不想卷进这场凶险莫测的朋党之争,更有些好事者,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在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谢混在族兄谢澹身边,拣了个空位坐下。晋陵正犹豫着,中常侍郑嵩却咳嗽了一声,指着梁王司马珍之身边的位子,面目表情地说:“请殿下入席!”

这话显然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是司马氏公主的身份。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她血脉中复苏了,她挺直了腰身,高高昂起下颌,接住郑嵩伸来的手,毅然决然朝那个位子走去。

谢混没有拦她,也知道拦不住。彼此彼刻,他们分属于各自的宗族,愿意拿生命去捍卫和守护的,从来都不是同一种东西。晋陵落座后,远处的王神爱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自从新皇登基后,朝中大事多由王神爱亲自出面,晋陵知道她病了多日,现在不过是强打精神,一张芙蓉面苍白消殒,憔悴不堪。

两人的目光轻轻一触,就迅速分开了。晋陵打定主意,在梁王身边安然坐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处境。

宴乐开始,已是正午时分,玉石屏风撤开,一排舞姬们从屏风后鱼贯而入,跳起了白纻舞。这些女子似乎是专从荆楚选来的,各个姿容妖艳,绕着轻薄的宫纱,露出白腻如玉的细腰,款款扭动着,连乐声也越发靡浪起来。

“这荆楚的女子,果然与别地不同。”黄门侍郎王绥叹了一声,笑容中别有深意。

旁边的骠骑参军殷仲文听见,端起酒杯来,闲闲啜了一口:“你若喜欢,开口向桓公要一个就是了。谁不知道你王彦猷是桓氏外甥,别说要一个舞姬,十个他也给你。”

王绥让他说破心事,摸了摸下巴,颇有点不好意思:“仲文,这话好没道理,真要论起来,桓公还是你姐夫呢!你要是向他开口,别说赏几个女子,就是要那三公九卿之位,他恐怕也会答应。”

殷仲文听了勾起唇角,悠然一笑,却没有反驳。他拿余光瞥了眼对面的谢混,故意嘲讽道:“我那姐夫春风得意,扶云上九霄,有人的姐夫可就难受喽。”

“哦,此话怎讲?”

“哧……”殷仲文嗤笑起来,“可见这裙带呀,不是乱攀的,攀好了是青云梯,攀不好可是要送命的。”

他话音未落,四下里轰然大笑,都知道话里的弦外之音是指谁。谢混端然坐在位上,对周围的笑声充耳不闻。谢澹担忧地看着他,低声道:“别理他们,任谁权倾朝野,咱们谢家以素退为志,只管保全自家门户,绝不沾染这些是非。”

谢混只淡淡一笑,浑若无事地继续饮酒。

斜对案坐着几位琅琊王氏的子弟,见此情形,不免都有些尴尬。王练有口无心的与王弘聊着,心里五味杂陈,如果当初尚主的人是他,此时此刻他又该如何抉择呢?

王练想到这里,不时用余光去窥探远处的晋陵。很久不见,他脑海中那个灵动纤弱的少女已经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清冷。

她穿着曳地的绛纱复裙,垂云髻上戴着独属于长公主的七钿步摇,依然是如花的妙龄,却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晋陵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在她蓦然回眸的瞬间,王练慌忙垂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他似乎能感到那冰凉的眼神一掠而过,匆匆转了回去。

“阿练。”王弘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低声提醒道,“别忘了你在祠堂里发过的誓,那些话,列祖列宗可记着呢。”

王练一瞬间就像被镇住了,全然不能动弹,他缓了半晌道:“阿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王弘点点头,对这句回答很满意,就不再说什么了。

丝竹管弦慢慢消散,那些跳白纻舞的女子也退了下去,只听一阵长笑,屏风后响起爽朗闲适的男声,桓玄从后面走出来,面上犹带笑意。

众人闻声一震,刚才还骚动不安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只见桓玄向上首端坐的两人,微微欠身:“臣桓玄,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王神爱不敢怠慢,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南郡公免礼,快请入席。”

桓玄也不客气,径直坐到最前列的位子,向群臣的方向扫视了一遍。文武百官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着头,不与他的目光接触。

桓玄对这场面很是满意,他举起手来,慢慢击了三下掌心。就见几个身披铠甲的侍卫押着四五个囚犯,跪在了御前。

为首那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是血,他仰起蓬乱的头发,扑到痴傻的皇帝脚边,哭着叫道:“陛下救我!救我!”

皇帝呆滞的眼珠一动不动,那人见他没有反应,又扑到王神爱脚边,声嘶力竭地叫:“皇后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众人这才看清,这个蓬头垢面的“血人”竟然是傲慢跋扈的世子司马元显。他看王神爱也不敢吭声,就爬到桓玄脚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他的腿:“桓公……桓公你饶了我,都是张法顺、庾楷、王诞这些奸人的主意,是他们撺掇着我要和你作对!我保证,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桓玄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这是谁呀?呦,是威风凛凛的会稽王世子,几日不见,你怎么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爬到我脚边?既然如此,你就学几声狗叫,让我听听。没准儿本公一高兴,真饶你条狗命。”

他话音未落,司马元显就趴到地上,真学起了狗叫。看他这样软骨头,旁边同样披枷带锁的谯王司马尚之勃然大怒,举起木枷就向他砸去,口中怒骂道:“元显,你这个无耻之徒,怎可向桓玄狗贼卑躬屈膝?你还是人吗?”

司马元显仰起脸来,指着司马尚之喝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和司马恢之撺掇着我领兵迎战,我怎么会和桓公兵刀相见?我也是痰迷了心,一时听信了你们兄弟的谗言!”

他们两人争执起来,桓玄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鼓掌道:“真是好笑,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可惜这样有趣的场面,我阿父没有亲眼看到。”

司马尚之性情刚烈,哪经得住如此奚落,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冲着桓玄的脸吼道:“桓狗,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早知今日,我就应该劝先帝活剐了你!”

桓玄回过身,突然出手如雷霆万钧,劈脸扇了他一耳光。这巴掌下手极重,顿时打得司马尚之口吐鲜血,伏倒在地上。

司马尚之到底是习武之人,挣扎着就要起来,旁边的侍卫快步上前,扭住他的臂膀,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司马尚之来不及惨叫,手脚骨节尽数折碎。

桓玄漫不经心地蹲下来,一把揪起他的头发,语气森然:“怎么样?是你的嘴硬,还是本公的手段硬?”

司马尚之痛的吁吁抽气,面上却露出狞笑,他一口血沫吐到桓玄脸上,喘着粗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真以为老子怕了你?”

“好,有骨气。”桓玄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抹去脸上的血迹,慢悠悠站起身道:“来人,把谯王拉出去,给我剖心挖肝,枭首示众!”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架住司马尚之,将他拖了出去。

“桓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在一叠声的咒骂中,桓玄蓦然转身,俯视着瑟瑟发抖的群臣,开口道:“还有谁不服,尽可以站出来,与我理论理论。”

他的目光先扫过各级官员,又一一掠过琅琊王氏、太原王氏、陈郡谢氏、颍川庾氏、高平郗氏等高门士族,最后落到了一干司马宗室的脸上。

自从渡江以来,各家高门士族皆是平流进取,坐至公卿,对司马皇室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尊重,并不真的拥护,近年来各地频发民乱,朝廷中更是人心浮动,没有什么忠君护主之说。

群臣在桓玄的淫威之下,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有司马氏的几个宗王流露出些许不满,却是敢怒不敢言。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一名侍卫捧着个硕大的托盘走进殿来,一直送到桓玄跟前,屈膝跪下:“谯王已经伏法,请南郡公过目!”

桓玄徐徐掀开遮盖的布子,只见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和两块心肝盛在托盘里,鲜红刺目,径直映入眼帘。

满殿皆惊,四下里一片哗然,痴傻的皇帝像是受了刺激,扭头扑到王神爱怀里,吓得身如筛糠。王神爱显然也被吓得不轻,惊声道:“南郡公你……你怎可如此放肆?!”

桓玄拎着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举到她面前,笑吟吟道:“怎么,皇后不满意?要不要本公在你身后这些王公贵胄里挑一位出来,去陪陪谯王,免得他在九泉下寂寞。”

王神爱早已花容失色,颤抖着红唇,半天说不出话来。晋陵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只觉心中如五雷轰震,殿宇台阁都在瞬间坍塌成齑粉。那颗头颅上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化成一片模糊的猩红。

晋陵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先帝司马曜那一番锥心刺骨的话:晋室如今风雨飘摇,你不该做点什么吗?会稽王盯着朕的帝位,三吴频发民乱,桓家的势力盘踞在荆州,随时都能卷土重来。一旦司马氏的江山不稳,你这个公主也就成了泥尘草芥,任人践踏,要那些儿女情长还有何用?

这番话在耳边如海浪般回响,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心房。晋陵紧紧咬着牙关,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她无数次想过桓玄提兵攻入建康,耀武扬威的坐到金銮殿上。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以这样屈辱的方式迎接如此血腥的一幕。

谢混的面孔淹没在群臣百官之中,如一颗烁亮的恒星,远远遥望着她。这一刻,晋陵清楚的知道,他们各自为营,如隔天堑,皇权和士族永远泾渭分明,不可能融为一体。

桓玄拎着司马尚之的人头,从玉阶上一路走下来,直到大殿中央才停住。他环视四周,眼中的杀气瞬时聚敛,高声喝道:“从今以后,谁敢挡本公的路,这就是下场!”

太极殿中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桓公威武!”附和声立刻此起彼伏,以排山倒海之势,响彻了云霄。

眼见此景,司马元显吓得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他一路膝行爬到桓玄脚边,抓住桓玄的袍角,哀求道:“桓公,你发发慈悲,饶我一命,来生我当牛做马,定当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桓玄一脚将他踢开,厌恶地道:“滚开,没用的废物!”他转身回到座位上,向旁边的宦官摆了摆手,那宦官马上会意,展开事先准备好的诏书宣读。

“诏曰:逆臣司马元显受栋梁之寄,专治朝廷,陵蔑君亲,实为乱阶,将其贬为庶人,与六子一同斩首弃市,其党张法顺、庾楷、毛泰枭首示众!会稽王司马道子祸乱朝纲,贪婪骄恣,酣纵不孝,亦当弃市,念其年近不惑,流徙安成郡,逐出京城永不叙用。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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