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好陛下的名讳后,耽搁了许久的登基大典在礼部催促下终于提上日程。为此,元七不得不被宫久甫提溜着很是被折腾了一阵。好在,他总算如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蔓蔓。
元蔓青看起来比以往又消瘦了,下巴尖尖的,一双琉璃珠似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见到他来,也只勉强笑了笑,旋即又痴怔起来。
元七被连日不见的兴奋冲昏了头脑,一开始竟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一番絮絮叨叨,将自己近日来的经历合盘托出,尤其高兴地向她分享自己的新名字:“叫元颢清呢,我自己选的,和你的‘青’字念起来一模一样,怎么样,好不好?”
元蔓青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轻轻道了句:“真好。”
元七愣了:“怎么了蔓蔓?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究竟怎么了?可是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你?谁敢欺负你,快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气。”
元蔓青木木地看着他,忽然对他说:“元七,你能抱抱我么?我好想你。”
元七连忙将她紧紧揽住:“蔓蔓别怕,我在呢。我在,啊。”
“嗯。”
元蔓青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难以自抑地呜咽出声:“元七,我害死人了。我害死人了元七!他们把她捆起来,削肉,砍头,好可怕啊!呜呜,元七,我不想在这里了,你能陪我回去么?我们还回到以前那里。外面和你说的一样,好可怕……”
她的泪水沾湿了元七的前襟。
元七揽着她,不住地安抚,却始终无法消除她的恐惧。元蔓青只固执地坚持“回去,回去”。
“现在回去,你立刻就会死!”一声沉稳的低呵传来,宫久甫背着光从门口大踏步而来,冷冰冰地扫视元蔓青,“公主,看来,您还是没学会闭嘴啊。如果您实在想回去的话,也可以,但陛下得留下。”
元蔓青瑟缩地抖了抖,抓紧了元七的衣襟:“不,不要。”
元七会死的,一定也会被他杀死的,她不要。
“那就请您乖乖听话,别再说些不该说的话了。”宫久甫吐出一口浊气,道。冒险踏出这一步,他已再无回头的可能。哪怕前方是刀山,是火海,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他也必须拉着陛下趟过去!
绝不能被区区一个小公主坏了大计。
元七读出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
他牢牢地将元蔓青护在怀中,悄声道:“蔓蔓,乖,忍一忍,不要得罪他。你先好好养病,我会常来看你的,等我。”
没有人教他,他本能地学会了韬光养晦。
元蔓青绝望地看着元七被宫久甫拉走,身上刚燃起的生命力随着他的离去再一次被全部抽走,化成荣庆宫里一摊无力的灰。
宫久甫重新为她挑选了一个教习规矩的姑姑,要求务必以最严苛的准则,将公主调理成最温顺贤良、谨言慎行的大魏淑女,叫她再不敢升起反抗的意志——和大魏无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步三喘,惟知三从四德的深闺女儿家一样。
“教她知道身为女子的本分。”宫久甫漠然吩咐。
凌姑姑点头:“这倒是不难。只是,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她的话音轻飘飘的,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位鲜活的小公主,而是,一只可供把玩的人偶。
“坏了,不是正方便拆碎了重塑么?”宫久甫面无表情道,“既如此,就先从缠足开始吧。”
元蔓青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忙完登基大典的元七再来看她时,发现她又烧了起来,一张脸煎熬到通红,见到他来,她艰难地伸出手扯他的衣袖,引他去看自己被层层白布裹缠的脚,迷迷瞪瞪地说道:“元七,我的脚坏了。”
元七心疼地抱着她,问:“疼么?”
“元七,我想回到我们以前的地方。”元蔓青道,“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你能送我回去么?我好想那里,好想嬷嬷。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去么?”
元七含泪摇头;“不行的蔓蔓,你会死的,宫久甫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那就,让我死吧。”元蔓青双目空洞,再无光彩。
“蔓蔓,再忍忍。再忍一忍,求你。”元七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伏在元蔓青身上痛哭起来。
他第一次无比急切地,想要宫久甫去死。
他胸腔中燃起对权欲的巨大渴望。
他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惧怕宫久甫,因为他有权。因为有权,所以他能任意拿捏别人,把别人捏成他想要的样子,包括蔓蔓,包括他。只有将这权抢到自己手中,他才能反过来拿捏宫久甫。到时候,他一定要用最残酷的代价,让他为蔓蔓赎罪。
元七捏紧拳头,在元蔓青悲咽的哭声中滋养着恨意。
当晚,他又一次做了那个不可言说的羞耻的梦。
梦中的蔓蔓仍是哭泣的,可那哭声与白日里如此不同,似娇带喘。她仍依赖地躺在他的怀中,姿态乖顺无比。他轻轻哄着她——以唇舌轻哄,劝她别哭。
蔓蔓果真就不哭了。她开始冲他笑,边笑边一件件褪下衣衫,她说:“元七,你抱抱我,我好想你。”
她牵起他的手指,将它们放到自己唇上:“这里也很想你,还有这里。”
被她牵动的指尖滑向胸脯。
他忽然不再满意这样慢吞吞的引导,着了魔般挣开她的手,自己肆意动作。蔓蔓“哎哟”叫唤一声,又哭了。
“蔓蔓,乖,忍一忍。”他听见自己说。
元七身下一凉,蓦然惊醒。
“陛下,怎么了,可是魇着了?”身边有人忧虑地轻声询问。
元七定了定神,才想起来原来是宫久甫派来伺候他的小弥子。
“无事。”他掀开被褥坐了起来,“明天,叫人把这些东西换了。”
不用看也知道,一定又脏了。
小弥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面露喜色,在陛下起身后悄咪咪上前查看。这一看,面上险些没笑出花来:陛下总算长成了,可给他等到了。
宫相爷早早就为陛下备好了开蒙人事的姑姑,这下,终于派上用场了。
“等陛下晓通人事后,广纳嫔妃,诞下麟儿。相爷的地位,便坐得更稳了。”他暗暗思量,心生窃喜,没等到天亮就摸出宫去,向宫久甫禀告此事了。
第二天一早,元七没有如往常一样被安排习字的课业,而是被兴高采烈的小弥子推进了椒房殿。元七刚站定,便有一双柔荑朝他伸了过来。
这间房中,竟藏了个一丝|不挂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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