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紫水仙与红山茶（1）
黄昏，四周罩上一层玫瑰金的光泽。对于数学城邦的居民来说，丰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集市上的摊位要轮换成晚市，一群店家扛着卷好的铺位往外挤，另一群手忙脚乱地往摊子上摆自家货物——希伯斯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店家们的货物都是自己扛的。
这里好像没有奴隶。
不过集市外围有固定店面的铺子是换不走的。比如小食馆子，又比如希伯斯要去的裁缝店。
裁缝店店主是个穿着极为时髦的年轻男人，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还挺别致。
这位年轻店主正准备拉帘子收工，扭头却瞅见长街上来了一个极为惹眼的客人，拉帘子的手顿时定住了。
他脑子里把自家各式潮流的新装都往这位客人身上套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妙。
希伯斯也远远地瞧见了裁缝铺子要收工的架势，加快了步伐。
店主见了他眉开眼笑：“这位客人您好，我叫索福。欢迎光临小店，您想买些什么？”
希伯斯扫了眼店铺内花花绿绿的布料，又看了眼店主手里的大花帘子。
索福连忙把捏着帘子的手放下：“本来要收工的，您来得正巧！您看，这就是你我的缘分！”
“能不能就做我身上这种款式的？纯白布料，一点花都不要，做两件。再做一个随身的布袋子。”希伯斯道。
“当然没有问题！”索福答应得很爽快，“您是外邦人吧？我们这最推崇紫蓝红三色，您看要不要再做两件别的入乡随俗一下？”
希伯斯身上的款式简约素净，就是一张只遮半个胸膛白色长袍。穿在他身上是好看，但给裁缝发挥聪明才智的空间不大。
希伯斯道：“白色于我而言也有很重要的意义，这身衣服也是。”
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派服是白色，意为纯洁；腰间系条麻绳，意为自制。如今他已不是学派门生，不能穿原派服制型，只好袒露半边胸膛臂膀。
索福感到有些可惜，但索福尊重客人的意愿。毕竟再好看的衣服，也得穿得人喜欢才行。
于是索福道：“这身衣服套在您身上，也确实是别有一番气质。”
索福给希伯斯量了尺寸，拉了张木凳招呼他坐下。
他给希伯斯选了光泽最为柔和细腻的一匹白布。
“您可不知道吧？整座城邦衣服做的最好的就属我们家了！”索福一边裁料子一边唠嗑，“就这布，珠光绸的，只有我家有。”
希伯斯其实不太擅长唠嗑，只礼貌性地应着。索福倒是看起来兴致很高。
“紫蓝红三色，也是有讲究的！数学女神的服饰是紫色，她的两个儿子一个穿正蓝，一个穿正红。神殿和城邦都以这三色为尊。”
听到正红，希伯斯想起乌拉诺斯那华贵的一身打扮。
“什么人都能穿紫蓝红三色吗？”
“能的，你应该也见着了——我们这没有奴隶，只有神官和居民，居民只见都是平等的。当然，大面积纯色的紫蓝红只有神殿的神官们能穿。”
乌拉诺斯那身应该就是大面积纯色的正红。那么他也是神官吗？
希伯斯隐约想起，乌拉诺斯跟他提过，数学城邦有三类人可以获得神寿。一类是数学女神的直系神裔，就是两个王子；一类是被神殿赐予神谕一职的神官；最后一类是自行修炼成神——这类人极为罕见，如果有，多半也是神官。
索福把这些“城邦常识”又讲了一遍，和乌拉诺斯的说法几乎一样。希伯斯还是对此将信将疑，不过他尊重城邦居民的信仰。
“你不信是不是？”索福笑道，“我以前也是不信什么神寿的，但是你见了神殿的那几位就信了。”
希伯斯示意索福继续说下去，索福却突然卡壳了。
“……我说不明白，总之气质就是不一样。目前神殿里算个有神寿的半神的，就是两个王子、一个神谕、一个几何工匠。这四个人里面，也就小王子殿下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凡人吧。”
裁两件衣服很快，索福又帮人把衣服洗净，架在柴火堆上烤干。
烘烤时索福给希伯斯的袍子加了点岩兰草熏香。
太阳完全看不见了，天色暗下来，珍珠白的衣袍映着火光散发出一股温暖平和的香气。
索福的双手也闲下来了。他本来就是个热心的人，乐意跟人讲话，更何况对面坐着的是位英俊的客人。
他看出这位客人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听得很认真。
“朋友，关于神殿和城邦，你还有什么想听的吗？”
希伯斯想了想，道：“城北那家医馆是减法术士开的吗？讲讲她吧。”
既然减法术士和乌拉诺斯很熟，那么就先问问她。
“是她开的。哦～你已经见过她了吗？她长得很漂亮，脾气有点臭，但确实很厉害。”索福笑着说。
希伯斯点头。
街上掌灯了，晚市快要开始了。
索福今天晚收工了一个小时，但他不觉得自己今天倒霉。
他拨了拨柴火，将袍子翻了个面，缓缓地讲起一段前尘往事。
减法术士名叫阿克索，是上任神谕的学生。
她曾经也是神谕的候选人。
上任神谕是个头发银白的老奶奶。这是因为她在年老时才被推上神谕之位，虽然得了神寿，青春容貌却不可重来。
神力能赐予无尽寿数，却无法抵御肉身病痛。老神谕操劳一生，已是百病缠身，只想尽快寻一个接班人替下自己身为神谕所拥有的无尽寿数。
“你看，凡人短寿也有短寿的好，并不是所有人都想长生的。”说到这里，索福忍不住插了一句。
希伯斯没有发表意见，索福便接着讲。
当时神谕的热门人选有两个，逻辑术士西比尔与减法术士阿克索。本来还应该有第三位，几何术士塞勒赫。但塞勒赫很早就凭借自身修炼获得神寿，无心竞争神谕一职。
西比尔与阿克索均是老神谕的学生，两人是师姐妹。西比尔比阿克索略长两岁，两人一个十八，一个十六，均是年少有为。两人实力相当，人气也相当，一时竟让神殿难以抉择。
这时，老神谕向神托梦求助。数学女神在梦里给了他一个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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