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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晓在师兄怀里感受了一把家的滋味，赖在他身上磨磨蹭蹭，许久不肯松手。
那边道柘哭声渐止，举起袖子擦干净眼泪，就絮絮叨叨的和大弟子说起她死之后的事。
詹又清一听，一会儿伤心欲绝：“我虽然早就清楚师弟他们活不了了，却仍抱有希望。”
又一会儿惊讶不已：“是吗？竟是如此！”
又隔了一会儿义愤填膺，透明的手掌一拍桌子：“可恶！这群混账，他们就是白眼狼，亏得我以前还帮过他们！”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传来，硬生生打断了眠晓的思念之情。
她黑着脸从师兄怀里离开，回归正题：“我们去找殷亦，万一找到了，作为交换，他让我们帮他杀左音尘怎么办？”如果被她说中，那还不如干脆不去找他。
巫覆伸手把她翘起的头发捋顺，闻言漫不经心道：“我们先去打听他的过往，无冤无仇怎会堕落成魔族伤人，到时帮他杀了仇家就是。”
眠晓：“仇家是左音尘呢？”
“倘若是左音尘的错，他会自裁。”巫覆把眠晓凌乱的头发整理好，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师妹满意地笑了一下，看出她惋惜的神情又道：“杀人者，恒被杀之。即使不是故意为之，也该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眠晓低眸想了想那个温和的青年，又想了想天澜城和周围上千的城郭，顿感不妙：“万一左音尘出事，左氏会不会恼羞成怒，到时我们可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宰杀！”
“嗯。”巫覆点了点她的额头，眼中笑意弥漫：“到时丢下道柘师叔做诱饵，我们两个偷偷的走。”
喋喋不休的道柘打了个喷嚏。
师兄在和她开玩笑，但眠晓认真考虑一番，觉得不可行。
巫覆笑笑：“那就祈祷左音尘不要犯错吧。”
一旁的道柘已经一口气说完三年的事情，口干舌燥，拿起茶盏猛灌了好几杯。喝完抹抹嘴，又关心地问大弟子恢复的怎么样。
詹又清报喜不报忧，绝口不提里面糟糕的环境，点头说好。
道柘伸手拍着她的脑袋关切地嘱咐了几句。
说着说着，他忽然发现大弟子的魂魄在变淡。原来是个凝实的透明体，现在变松散了。
道柘一惊，赶紧拍着她的脑袋往玉匣子里压，哀嚎道：“巫覆、眠晓，别聊了！快来看看，又清她有没有事啊？”
眠晓侧过脸，看詹又清被拍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笑出了声：“没事，她待在外面的时间太长了，回里面养养就好。”
话刚落音，詹又清抱着脑袋“嗖”地一下钻回匣子里。
大弟子不见了，道柘看着玉匣子，眼神温柔。这里面还养着他许多弟子的魂，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回到他身边来，到时浮光峰便会一如既往地热闹起来。
他轻轻抚摸温润光滑的玉质表面，余光瞥了一眼眠晓，不动声色地把它抱进怀里，准备偷偷带走，今晚枕着它睡觉。
却不知眠晓早有防备，蹭蹭跑过去，一把夺过师叔怀里的玉匣子，还附赠白眼一枚。
道柘：“……”
他伸手还想要挽留，眠晓已经拉着巫覆的手快步走出去了。
次日清晨，修炼了一整晚的眠晓精神奕奕，她一打开房门，隔壁屋子的师兄也随之开门。
两人携手去了厅堂。
专门拨来侍候他们的小丫鬟端来了早食，眠晓望着满满登登的餐食，挑了两个包子就着粥吃了，等她吃完，道柘也来了。眠晓站起来和他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和师兄离开。
等闻人策姗姗来迟时，道柘已经慢悠悠地喝起粥来。
闻人策找不见人，问起眠晓去了何处，道柘有一口没一口舀起粥，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还能去哪儿？去找不死族了啊！”
*
飞花街，又名暗街。一条街上光是青楼就有十几家，青楼旁边就是赌坊，赢了钱的赌徒出了门就被早候在门口的姑娘们勾住手拉到楼里。
除此之外，飞花街上还有胭脂水粉铺子、珠钗首饰铺子，点心铺子、酒馆、面摊子……
商品琳琅满目，不输天澜城最繁华的街道。
眠晓驻足在一家南风倌前，好奇往里面瞅了瞅，楼上临窗的几个气质风雅的男子见她直愣愣往里看，对她点头笑了笑。
旁人既对她有礼，眠晓自然要还礼。
嘴角刚弯起来，就被巫覆揪住后衣领拎走。
“莫要乱看。”他叮嘱。
“哦。”眠晓左顾右盼了片刻，凑到他身边一一道：“可他们都在看我。”
飞花街上的人确确实实在偷偷看她。这里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好色之徒，一见到这么美的小娘子，纷纷移不开眼。
只是端看她的华冠丽服，身上佩戴的法器，就知道她不是能惹得起的人。
因此停驻在原地，不敢上前打扰。
眠晓被他们看得心中不适，才蹙起眉头准备教训他们一顿，一阵狂风骤起，卷起地上无数的石子灰尘，绕过中间的眠晓和巫覆，直直扑向眼含淫邪之色的人。
那些人忙运起灵力阻挡，却被教训得更狠，沙砾摩擦眼珠，一个个捂着眼睛哀嚎。
风止后，众人不敢再盯着眠晓瞧，纷纷背过身去，恨不得里这个瘟神远远的。
眠晓眉尖一挑，顿时舒心了。
两人快步走向飞花街的后街，这里清净许多，许多人家住在后街，透过大敞的门，眠晓看见妇人们聚在一起在缝补和浆洗衣服。
再往前一点就是工坊，也是殷亦曾经做苦力的地方。
只是此时坊门紧闭，巫覆上前敲了敲门，问：“可有人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门后响起，眠晓听见有人悄声道：“你去开门。”
“我不去，你去！”
巫覆垂着眸，又耐心敲了几下：“可有人在？劳烦开个门。”
“他们是害怕殷亦回来，所以不敢开门吧，我来。”眠晓冲着门里的人大喊：“开门！”
清亮悦耳的声音一响起，门后的人一顿。紧接着，一道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大门“咯吱”一声，工坊的伙计打开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看向他们：“两位有何事？”
巫覆：“我们想打听一件事，你们知道殷亦吗？”
伙计上上下下将他们打量一番，看他们仙风道骨，脸色一喜，当即打开门，热情地请他们进去。
“两位是来除魔的吧，我们可算是等到你们了，否则工坊日日停工，再这样下去，我们连这个月的工钱都拿不到。”
眠晓瞥了眼来迎他们的一众伙计，打断他的话：“你们的少东家呢？”坊主虽被殷亦所杀，但作为他的继承人，少东家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谁知伙计一脸苦色：“就在几天前，那个魔头屠戮了我们坊主一家，连条狗都没留，少东家也早就死了。”
眠晓：“一家子？”这魔头还连坐呢！
“是啊！”伙计点头，“好在他不曾祸及旁人，所以大家虽然害怕，但也没有离开工坊。”
说着，看了一眼眠晓和巫覆，小心问道：“两位仙人什么时候能抓到魔头？不瞒您说，这魔头一日不除，天澜城就一日压着我们工坊的事，到时工坊再上交城主府，我们这个月可就白干了。”
一旁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工钱拿不到，光凭我那妇人浆洗衣服，养不了家啊！”
“唉，很多工坊都关门了，我们就是想找地方做工也找不到啊！”
只想了解殷亦的过去，没想到听了一肚子人间疾苦的眠晓：“……”
她想了想左音尘和左明珠，觉得他们不像是爱占便宜的人，于是承诺道：“工坊的事我们帮你们和少城主说。”
众人道谢。
眠晓问：“你们有谁知道殷亦？”
巫覆适时展开他的画像。
众人伸头端详，通通摇摇头：“城主府也派人来问过，只是七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都还没出生呢！”
开门的伙计出了个主意：“不如仙子去旁的坊问问。我们这些做苦力活的，每逢休息的时候会去其他工坊做活。那些坊主虽然死了，但指不定有遗漏的伙计认识他呢！”
除了天资上乘的修仙者和靠买丹药来续命的富贵人家，哪个人能活七百多年？
不过眠晓还是点头，和巫覆一同出门去。
他们本想分头行动，但碍于伙计刚才磨磨蹭蹭不愿给巫覆开门的举动，还是决定一起。
去之前巫覆在旁边一家点心铺子买了几包糕点。
眠晓拿着一包慢慢吃，接下来的打听中，她负责喊开门，巫覆负责问话。
她糕点都吃了三包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和殷亦有关的人好像都死光了。
她在吃第四包糕点的时候，忍不住嘟囔：“七百年了，时过境迁，故人要么早就死了，要么不久前死了，也太蹊跷了！”
说罢，她瞟了一眼最开始路过的浆洗房。
人群之中，一个女子迅速移开眼神，见妇人们不时向外张望，心中松了一口气。骂骂咧咧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再有偷懒耍滑的，我可要扣你们今日的工钱了啊！”
涉及工钱，妇人们低下头专心手上的活，眼神不敢再乱看。
眠晓塞了一口栗子糕，鼓着腮帮子，对巫覆传音道：“师兄，有人在偷窥我。”
巫覆的神识冷冷盯住妇人：“我们打听完殷亦的事就去找她，对了，渴不渴？”又在一个摊子上给她买了一壶蔗饮。
可惜两人忙活了一上午，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临到最后一个制器坊的伙计和巫覆在门口说话，巫覆请他有线索立刻传音于他给的纸鹤，伙计点头答应。
眠晓在一旁吃完最后一口不知名糕点，喝完最后一口蔗饮，扔掉壶，拍拍手，刚想挽住师兄的胳膊，一股独特的甜蜜香气就萦绕在她鼻尖。
她嗅了嗅，继而露出疑惑的神色，顺着这股气味往前走。
巫覆和伙计叮嘱完，一转身，就见眠晓站在刚才的点心铺子前，怔怔看着点心笼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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