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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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似乎无人理解袁清蕴话中的含意，除了刚刚从传音符中得知叶迢迢消失一事的夙槐。
宋远风看出袁清蕴的弟子装扮，略微一思考，又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与青年听。
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沉吟道：“两个时辰前，城门校尉似乎曾晃眼见过宋家的马车，但情况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对方口中的马车绝非是夙槐与袁清蕴所乘那一辆。
她侧过头看向青年，迎上对方闪着光芒的眸子，一个猜测同时从两人脑中划过。
袁清蕴当即引燃一张传音符，在周星罗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问道：“师兄，你还记得最后一次看到迢迢是在什么时候吗？”
“什么？”周星罗很快理解了意思，回复说：“应该是刚出城门的时候，迢迢的马车还在身后。”
“如何，找到了什么线索了吗？”
并非他们多想，但两人的消失实在太过巧合，甚至时间也能勉强合上。
周星罗赶到后几乎是没费多少时间与力气便解决掉了蛇妖，从他出现到夙槐上马车回府中间约莫才一刻钟。
而按时间来看，叶迢迢和宋隽行失踪的时间也就差了这一刻钟左右。
但究竟是不是，还是要调查一番才能得知。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辉斜斜洒在院落当中，地面上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流动被一点点拖长。
再晚些，城门就要关闭了。
“师兄，我在城门处等你。”撂下这一句话，袁清蕴匆匆朝几人告辞，朝门外赶去。
“还是驾马车去吧，兴许还赶得上。”
夙槐出声阻拦，见袁清蕴停下步子，她便让小厮去唤马夫。
她有伤在身，与失踪之人的关系也不算熟络，暂时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与袁清蕴同去。
马车在她眼前朝城门疾驰而去，夙槐感受着袖中陡然一轻的重量，眼前出现江州城商贩收摊离去的场景，一稚童无意间对上她的视线，手中一松，糖画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她轻笑着，扶住惊蛰的手走回府中。
青蛇灵气尚未恢复，从外表来看，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蛇。即便袁清蕴看到它，也发现不了什么。
府门前宋远风正在拜别苏夫人，夙槐进门时嘴角噙着那一抹未散去的笑意，客气地冲男子点点头。
宋远风回了个礼，不带情绪的打量了她一番。眼中瞧不出对夙槐的态度。
前方苏夫人朝她招着手，轻唤夙槐名字。
夙槐转过身去，不想深究对方那若有若无打探视线的意义。
何蓉牵过少女的手，难得的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拉着她往院中走着。
身前的丫鬟提住灯笼，幽幽灯火驱散了四周的黑暗，让人安心的寂静中，仅剩脚步下的碎叶声在沙沙作响。
“阿槐。”
夙槐眨眨眼，柔声应道。
“今夜你陪阿娘一起睡如何？”
少女的步子一顿，这句话问的太过突兀，饶是夙槐也愣了一瞬。
她被找回苏家时已接近豆蔻之年，早已丧失像稚童那样与父母同睡一席的身份。何蓉与她亲近也囿于普通父母对孩子的范围中，从不曾提出这样毫无理由的请求。
但夙槐本就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如今又脱离人的范畴，仅仅是一瞬的停顿过后，她轻声回答：“好，母亲。”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探求的欲望。
屋外末伏和惊蛰二人守夜，苏夫人躺在床上，用手指抚摸着夙槐脸颊的轮廓，夙槐面对着妇人，听见她略微沙哑的声音。
小小的床榻上容纳二人的身躯，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苏夫人身上传来，温热着夙槐的身子。
“睡不着吗？”
屋中灯火摇曳，苏夫人撑起身子，走下床榻，熄灭了烛火。
夙槐凝视着黑暗中妇人的身影，也坐起身来。
“怎么了？”妇人摸着黑来到床边，她摸摸夙槐的脑袋：“既然睡不着，那阿娘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一片黑暗中，何蓉根本瞧不见夙槐的动作和表情，但她仍是替少女盖好被子，认真思考起来。
“这个故事还是你外祖母告诉我的呢。可惜，我有点忘记了。”良久，她缓缓开口，思绪飘散一般的轻声叙述着。
夙槐细细听了前半部分，大抵就是个普通的话本故事：富家女不顾家族反对，为爱嫁与普通商贩，二人婚后生活勉强算得上是美满，但随着商贩生意越做越大，两人聚少离多，感情逐渐消散。
直到商贩在一次外出经商后带回一名女子，不顾妻子意愿执意将其纳为小妾后，故事算是迎来了它的转折。
像这样的故事，夙槐哪怕不听，也能猜出最后的结果。无非是男子变心后宠妾灭妻，逼得正妻抑郁而终后与小妾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无论故事进展到哪一步，苏夫人的语气始终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毫无来由的疲惫感席卷了夙槐全身，她缓缓闭上了眼，伴着何蓉的哄睡声，沉沉进入梦乡中。
何蓉低头，听着少女清浅的呼吸声，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好睡吧，阿槐。”
睡梦中的夙槐却并没有苏夫人祝福的那样好梦，仿佛是被撕扯着向下坠落，她在闭上眼的那一刻身体似乎被拉入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四周风声呼啸，睁眼望不见任何光亮，只有不断的下坠感提醒着她所处环境似乎是在空中。
身体完全不受她的控制，法力被禁锢住，连蛇身也变不出。
是误入了哪处秘境？还是周星罗设下的阵法？
夙槐心中拿不准注意，但在能控制身体前，只能任由自己下坠着。
“老大，现在人死了怎么办？”
“死了不是正好，赶紧的，趁着天还没亮带出去，被人发现就糟了。”
“……老大，你说做这种事会不会折寿啊？”
“蠢货，哪来这么多废话。冤有头债有主，折寿也是城主担着，与我们做事的何关？快些搬出去。”
城主？
下坠感终于消失，眼前还是黑暗。夙槐大脑一片混沌，听着离自己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身子软绵绵的，体内没有半点灵力。
还没来得及思考，脚步声逐渐靠近，夙槐感觉身子一斜，似乎是被人抬了起来。
“这还漏了一个。”
“咦，这不是……”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粗犷男声打断：“管她是谁，明日就是一堆灰。”
“可是……”
“别可是了！”
交谈声终于停止，抬着夙槐的男人几次盯着她的脸叹息，一路上碎碎念着佛经，夙槐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听清楚了几段，是往生咒。
而她也弄清楚了眼前黑暗的原因，她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绑着，又因为此刻是半夜，也没有半点光亮能从缝隙中透进来。
全身都泛着疼意，唯有脖颈间最甚，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总能在耳边听见一两声水滴落的声音。
她不清楚现下所处情况，体内又没了灵力，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很长的一段路途后，抬住她的人突然将她托起，随后又是一阵失重感，夙槐感觉自己被扔进了某个地方。后背有坠落后接触地面的疼痛，但有东西垫在身下，缓解了几分伤害。
又是几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上方的人交谈几声后，快速离开了。
夙槐静静的在原地躺了一会，确认四周没有其他的动静后，坐起身来。
除了眼睛被蒙上布料，她的手脚也被捆住。身体比之前还要虚弱得多，她手脚使力，也没有挣脱麻绳一点。
用尽全身力气将眼上的破布推开，她总算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她此刻身处一个深坑中，离上方约有一丈高的距离，坑中布满尸体，围在夙槐身侧。而那垫在她身下的东西，也是几具交叠在一起的死尸。
——是乱葬岗。
不用她细究，答案就出现在脑海中。
眼下情况属实古怪，夙槐凝了心神，暂且不去想手脚的束缚。她放出一缕气息，想要感应灵蛇的踪迹。
若不能建立联系，便能证明她此刻身处秘境之中，寻找破除之法即可。若能建立，反而更为棘手。
夜风萧瑟，远处几声野狗嚎叫，掺杂着鸟雀展翅声。被阴云遮盖的明月投下几缕微光在坑中，却转瞬即逝。
半晌，少女睁开双眼，眉头紧皱。
——她不但看到了青蛇，还感觉到它离自己很近。
袁清蕴握紧剑鞘，站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敢漏过一丝一毫。
他才与师兄在城门前会合，正打算问询当班的城门校尉，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就身处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周星罗也不见踪影。
灵蛇藏在袁清蕴身后的一棵树上，青色的身躯完美的融合在枝叶中。
别无他法，夙槐动动手指，在脑中呼唤青蛇将袁清蕴引来此处。短暂的恢复了视力后，她才发觉脖颈间的疼痛来源于一道可见血肉的刀伤，伤口此刻还朝外留着血液。
若再得不到及时救治，她估计就要再死一次了。
用青蛇指引袁清蕴赶来的时间里，夙槐睁眼躺在尸坑中，望着云层中的月亮，眼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想到在这时，她还能看到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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