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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二人重逢后,兰徽常命人为赵月华送吃食,偶尔夹带书信,方便知晓各自近况。
也是这样,赵月华才能托兰徽找人将柳仲暄的尸身从乱葬岗悄悄带回,安葬在京师附近的北邙山上。北邙山是块好地方。
而这次,赵月华与兰徽见面,除了表示感激,更重要的是,麻烦兰徽为她找人。
赵月华身边的侍女都是听曾后的,无一人真正供她驱使,赵月华事先写信托兰徽帮忙寻找合适的侍女,但更重要的是,赵月华需要一批为自己所用的苗子,无论男女。
钱赵月华有的是,两次下嫁,一次是先帝的宠爱,一次是曾后的愧疚,她的封赏不断累积,可以说是钱多得不知该怎么花才好。兰徽在经商方面颇有天赋,赵月华已经想好资助兰徽扩大产业,来日,做什么事都需要更多的钱。平日,她可以装作挥金如土的样子,悄悄将钱财散给兰徽。
可只有钱,没有人,她仍然举步维艰。身边无人可用,她做什么事都得避着人。
再者若真想越爬越高,那朝中必得有人。她随曾后看遍了朝中老臣对女子的敌意。有朝一日,她或许可以如她母亲一般慢慢拉拢、威慑他们,可终究不如从小培养的人来得放心。
她一直以来都在向她的母亲学习。
她来求兰徽帮忙正是来自兰徽常常提及的妹妹和音。
“月娘,和音的亲人都因家乡水灾殒命,她十岁那年流落街头,样貌好,被黑心肠的拐卖进了青楼。青楼的人为逼她接客,往死里教训了她。她拼命忍,忍到守卫松懈,偷跑了出来,雪天路滑正巧摔倒在我面前,但被人抓住,要带回去。她浑身是伤,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哀求着我。我想起了当初的自己。”赵月华闻言,也忆起曾经,紧握住兰徽的手,怜惜地看着她。
赵月华八岁,兰徽已经十五岁。兰徽长得清丽可人,曾后常常夸奖她聪颖,赵月华也爱缠着她,让她陪着自己玩。
没成想,会害了她。
赵月华去外祖母府上,也带着兰徽,她被诓着喝了果酒,晕晕乎乎睡了过去。醒来想找兰徽,问遍外祖母府上的仆人却并无所获,最后一间一间屋子地找。居然发现兰徽在她的表弟罗嘉南房里,衣衫不整,脖子,手腕都是伤痕,兰徽见赵月华来了,眼眶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罗嘉南素来荒唐,仗着外祖母的疼爱横行霸道。赵月华不想与他起争执,免得伤了外祖母的心,便常常躲着他,躲不了便想敷衍几句打发了他。他倒也没在她面前有太出格的举动。所以她怎么都没料到他敢侮辱自己身边的人,就这么心安理得。
赵月华请求曾后一定要为兰徽做主,她心知曾后顾及甚多,可她要赌一次,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绕过她的外祖母杀了那混蛋。曾后听后,却反而要杀了兰徽:“我会处置罗嘉南,但不是现在。我需要让你的外祖母先安心。”
赵月华以为她听错了。兰徽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却要她的命。
外祖母?若非外祖母,罗嘉南怎么会嚣张至此。兰徽受伤后,赵月华才想多方打听他的事,得知他强迫了多少无辜宫人,兰徽不是第一个,可没人敢多说一句,只因有冤无处诉,有仇无处报。
赵月华向曾后承诺,她一定听话,每天认真学礼读书,不会再爬树掏鸟窝,不会再做出格的事。她只求曾后饶兰徽一命。赵月华哭的嗓子都哑了,曾后终于松口。
昱朝各地水灾频发,为安抚人心、彰显皇恩浩荡,曾后决定放一批宫人出宫,为其多备些银两,任其嫁人,兰徽可以借此机会离宫。但明面上,赵月华必须当她已死。
赵月华同意了,兰徽活着就好,不在宫里也挺好的。活着就有重逢的那天。那年后,赵月华很少出宫了,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长乐殿里。她的外祖母离世,罗嘉南才因谋反判处死刑。那日赵月华开怀畅饮,可惜无法和兰徽一起同醉。
好在赵月华还是见到了兰徽。
“我没有菩萨心肠,可遇上和音,或许是缘分,便买下了她。她对武学有兴趣我便请师父教她。我一向不拘着她,六年前出门说要见识见识,偶有书信传回,”兰徽反过来握着赵月华的手,似释然地微笑摇头,“若有个人可以护着你,我会安心些,而我唯一能在此事上信赖的就是和音。和音已经来信,提及她这些年收留不少孤儿,教他们习武傍身。等她安置好那些孩子,她便可以返回京师。”
“或许我可以帮忙安置那些孩子。我常去寺庙,与成化寺住持甚是熟络,住持提过京师街头小乞丐近来变多了,想收留一些孩子在寺院生活、还可供他们读书,广结善缘。可这事需要官府支持,住持请我牵线。正巧,和音收养的孩子如若愿意跟她来京师,也可留在成化寺。日后有学有所成,能力出众的,若想入仕做官,无论男女,皆可拜于我门下。”
“我只要一个条件,他们的忠心。”
这些日来,赵月华专注调理身子和安排收容小乞丐。后者一落实下去,百姓歌功颂德,曾后乐见其成,借着曾少臣之口对她多有夸奖。
赵月华与曾少臣正一同用膳,聊起宫中的两个孩子。曾后还是不准她见他们,赵月华只能托曾少臣代她多去看望,送去些她亲手做的衣物。
“公主,怀瑾的衣服正合身,他很喜欢。玥儿的小了点。玥儿她见人就笑,我看宫里没人不喜欢她的。”曾少臣聊起玥儿的趣事也笑着说。
赵月华思考片刻说:“玥儿四个月大了,我却只见了她出生时那一面。我想麻烦将军得空替我仔细描述玥儿的模样,我好将这孩子画下来,解我思念之苦。”
赵月华的画技是柳仲暄亲自传授的,画得不敢说出神入化,也算得上惟妙惟肖。往日赵月华主动向柳仲暄学画,只是为多些闺房之乐,不成想还是大有用处,最起码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用完膳后,曾少臣对赵月华细细说来玥儿的模样,赵月华再一一问清细节。一个娇憨可爱,仰头笑个不停的小团子跃然于纸上。曾少臣端详后,直呼:“公主画得真好,就像玥儿在身边一般。”
赵月华的目光直直盯在画上,甚是激动,不停感激曾少臣:“若非将军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也无法能看到玥儿的样子。”
曾少臣想到什么,似随意问道:“公主房里有幅幽州山水图,莫非也是出自公主之手。我虽不懂画,也觉得那幅画甚好,和我记忆中的幽州一模一样。只需看一眼,便可身临其境般。”
“我可画不出来那般好的,只是一位故人赠予的。带在身边,只因我厌烦了京师无休止的争斗,想寄情于山水之间。我还未远离过京师,总归对他地有丝向往。”
赵月华清楚柳仲暄丹青大师的名头不小,曾少臣未必不知。可不管是不是他在试探自己还留恋柳仲暄,自己都绝不能像当初那般不在乎:“不过将军倒提醒我了,曾经只是曾经。如今我嫁给将军,还有两个孩子,或许我们俩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我们会有个家,想着想着倒对京师多了分眷恋。”
曾少臣听完,耳垂微红,我正想与他对视时,他却先移开了眼睛,手盖住嘴,干咳了几声。
“将军曾为国征战,抵抗西域,在边关驻守七年。而幽州就靠近西域。想来将军对幽州有不少了解,才能认出是当地美景。不如将军多为我讲些边关的风土人情,这样我也可以多多了解将军,免得遗憾你我二人错过的好些时光。”赵月华问了曾少臣许多事。
曾少臣乐此不疲地分享,像个小孩子被轻易哄得掏出自己珍藏的回忆。赵月华不经意提到他的生母。他满是怀念,想起他的生母甚是疼他,护他。
赵月华才得知他的生母叫芳娘,不知姓氏。曾少臣问过芳娘,她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她很小的时候被卖入应国公府,小时候没长开,大了越发好看,在一众婢女中显得鹤立鸡群。可惜被他父亲的小妾陷害,招致他父亲的毒打。
长相出众在贵女身上或许是锦上添花的,可芳娘身为卑微的婢女,尤其遇上他父亲这样暴戾好色的人,便成了噩梦的开始。他父亲偶然见看了芳娘一眼,便想纳了她。至于芳娘本人的意愿,没人在乎。芳娘性子逆来顺受,自己也哄自己,没必要在乎。
他父亲刚纳芳娘为妾时,已经是应国公了,在国公府里说一不二,连祖母都说不上话来。他对芳娘尚有几分新鲜,连带着多了几分耐心,芳娘也受宠过。时间一长,多少茬花在国公府里开过,尽管芳娘一定是最娇艳的那朵,也比不上新人,哪怕芳娘诞下曾少臣,他父亲对他母子也是不在乎,毕竟他已经有出身名门的正妻为他生下两个儿子,其他小妾也有生育过。
最要命的事,他父亲慢慢开始酗酒,越发喜欢对人施暴,可他父亲什么时候对芳娘变本加厉下毒手的呢?曾少臣只记得有天晚上,他父亲满身酒气,怒气冲冲地来找芳娘,芳娘远远见情况不对,便赶紧扯了个谎让曾少臣离开,免得受牵连。
以往,曾少臣都被这样哄骗出去,再回来也不知道他父亲打了芳娘,只知道芳娘总会虚弱些,芳娘为求自保学过点医术,好歹能让自己好受点。可这次,曾少臣回来时,他父亲还在对芳娘施暴,嘴里还念叨着:“还敢狡辩,芊娘的人都看到你院子里晚上闪进一个黑影,那奸夫是谁!”
芊娘是他父亲最近新纳的小妾,正受宠,出了名的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仗着宠爱前些日子,在府中花园见到芳娘时很是不敬。芳娘向来不爱与人计较,不论芊娘说什么不敬的话,都没搭理过,芊娘走时反而愤愤不平,骂芳娘不识好歹,看不起她,来日定给芳娘几分颜色瞧瞧。可怎么能想到,她竟随意泼脏水,而他的父亲就这么轻信了。
曾少臣听见芳娘的惨叫,急忙去阻止他的父亲,小小的他用拳头砸在他父亲身上,只是螳臂当车,反而被他父亲一同教训起来:“这个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呢?还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俩。”
芳娘只能用身体把曾少臣藏起来,死死护住,挡住了落下来的拳头。为了不让曾少臣害怕,她死死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强忍痛苦,轻声哄他:“臣儿别怕,很快就好了。别怕。”
曾少臣还能听到拳头捶在身上的重击声,可他被芳娘拦住,芳娘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他怎么挣也挣不开,不知过了多久,芳娘气息微弱。正巧管家来报,府上有急事还需他父亲亲自定夺。他父亲才止住动作,喘了几口粗气,似乎他都打得没力气了,走前命侍卫对他二人严加看管,打算等得空再处置他和芳娘。
芳娘被打得晕死过去,曾少臣唤她几次都听不见回应,心知必须找医士来看,甚至下跪求侍卫帮忙。侍卫们都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气坏,但等酒醒后人还算清醒,芳娘也得过宠,他们怕芳娘真的死了,自己受牵连,便上报给曾少臣的父亲该怎么处置。
“那娼妇死就死了,谁也不准请医士过府。”他的父亲下了命令,谁也不敢多管闲事。
曾少臣出不了门,只能在房里按着自己生病时,芳娘照顾他一般照顾着芳娘。可芳娘伤的太重了,一直没醒过来。
已经到了第二天,曾少臣心急如焚,刚好听门口的侍卫聊天:“早有旨意下来,皇后娘娘回乡省亲,府里所有人都去候着,估计会有不少赏赐呢。可惜咱哥俩没这命咯。”
另有人说:“是够晦气的,这边我看她撑不了多久,估计等不到国公爷来,人就没了。”
曾少臣坐不住了,他不清楚皇后娘娘是个什么官,但应该是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厉害,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位贵人是个大善人,可以救救芳娘。趁侍卫聊天,他赶紧跑到正院,也就撞见了曾后,动了曾后的恻隐之心。
曾少臣谈起他生母的死,铁骨铮铮的汉子眼里泛起泪花,难得显出几分脆弱。赵月华搂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肩膀,希望给他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