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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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季的第二场病休息了足足七日，田老板不再催他，有时碰见他的两个弟弟出门，会给他们几枚铜钱，叮嘱他们在外面别贪玩，何季还在楼上。
与旁人闲聊起何季时，田老板一边痛心疾首这七日少赚的银钱不知有多少，一边叹息世道不公，怎么会有人活得如此艰难？
“他活的累又想活，真是难懂的人呐”
窗外细雨飘然落下，斜靠在窗前的田老板叹了一口气。
李重光自那日之后，闭门在家读书练字，霍淮来找过他几次，都被李府的管家以各种理由挡回去了。
等何季的故事再讲起来时，霍淮才见到姗姗而来的李重光。
李椿与谢夔的第一个新岁，过得异常压抑，因为宁国公主闯了大祸。
半月前，有一位商人带着小厮登门，说是公主的旧识，来大城经商，特意来拜见她，品红和鸣翠不疑有他，带他去见了公主。
与公主密谈一个时辰后，那商人走了。
第二日再来时，提了一个半大的箱子进了府，出门后空手坐着公主府的马车和公主一道去了万家。
后来才知，商人是新帝的「饵」，为的就是引出朝中卖官鬻爵的大鱼。
半月下来，仅两人中计，那两人便是宁国公主与国丈万昇。新帝大怒，在大殿之上发了火：
“一个目不识丁的屠夫以三万白银便可买四品大官，孤竟不知这朝中已贪腐至此”
又说这二人大肆受贿，与人谋官，怕已不是第一次，要御史台严查经二人举荐的所有官吏。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往日门庭若市的万家与公主府也冷清下来。
等谢夔知道这个消息时，公主已被下旨禁足，传旨的太监与白妈妈从前都是傅娘娘的人，宣了旨，扶起哭哭啼啼的公主：
“皇上日前在朝堂发了好大的火，太后与新后哭了几日都无用，奴才还要赶去万家宣旨，主子快想想对策吧”
可惜，仅过了一日，国丈的罪就被赦免了，明面上的理由是：念其初犯，姑且从轻发落。
听与万家相熟的采买小厮打听到，其实是因为：
“新后在新帝的寝殿前跪了一会儿，突然晕厥在门外，太医把了脉才知新后有了身孕”
来的如此巧的孩子，才堪堪让新帝免了国丈的罪。
万家逃了罪，唯有宁国公主，朝中与后宫中皆无人说情，成了整件事的主谋。谢夔去找他娘时，白妈妈正在安抚哭得梨花带雨的公主。
“他与我诉苦他有一儿子多次应试不中，他愿用倾家银两，为他儿子捐个前程，我是真的不知他是新帝的探子，我只是好心...”
“好心？我居然不知道我的娘亲也有好心的一日”
谢夔推开了门，直到现在，他娘仍在抵赖。新帝的圣旨中写的一清二楚，据探子回报，宁国公主不仅收了捐官的一万两白银，另收了五千两的引荐费。
“如今我可怎么办才好？”
公主并未理会谢夔的质问，一味的抱着白妈妈哭。
谢夔来之前去找了谢太傅，他爹说新帝之所以赦免万家的罪，一是因新后有孕，又是新帝第一个孩子，恐新后情绪波动，不利于胎儿发育；二是因国丈不仅退回了受贿的两万两，还捐献了二十万两。
总结就是：花钱免罪。
谢夔与公主说了为今之计只有筹措银钱上交国库方可免罪，公主原是不肯：
“我这么多年为你攒下的家底，且不是付水东流？我宁愿下狱”
“娘，新帝明摆着就是要钱，你就算下狱，也会逼我给钱”
韦将军一直未归，宛城战事瞧着要起了，国库空虚，新帝仅用一个饵钓起了两条大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到嘴的肉。
道理，谢夔明白，公主也明白。
思前想后的想了几日终于点头，拿出自己攒下的二十万两交予谢夔，最终平息了这场新岁前的风波。
不过，新帝依然罚了公主继续禁足，期限未定。
除夕那夜，王嫂做了一桌好菜，不知是因禁足还是痛心多年积攒的银钱没了，公主吃了几口就唤了白妈妈扶她回房，谢夔连日奔波，身心疲累，吃了几口也回房去了。
一桌子菜最后便宜了李椿她们几个，这是李椿十五年来最热闹的一次除夕。王嫂给她包了压岁钱，不多，仅三个铜板。品红说王嫂小气，李椿却很高兴，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压岁钱。
“还给你们几个小馋鬼煮了饺子，一人一碗，端回房吃”
李椿想起谢夔上次吃饺子，吃的津津有味，好像很喜欢。于是偷偷求了王嫂，再包一碗饺子，指明要白菜馅。
当李椿端着饺子进房时，谢夔还在画，自从公主出事之后，他不出门时，会在书房画，只是李椿不知道，这些画都去了哪里？
“大公子，白菜馅的饺子”
谢夔早在李椿进门前就闻到了饺子香，心中一暖，觉得自己这丫鬟选的确实不错，虽然傻了点吧，总归是向着他的。
于是放下笔，吃起了饺子。
“最近公子四处奔波，还未检查你练字的成果”
李椿忙拿出怀中揣着的对联，说是自己前几日写的，问了好几个人都夸她写的不错。
「千年迎新春，瑞雪兆丰年」
谢夔看到对面喜上眉梢的傻丫鬟，狡黠一笑，说道：
“下笔无力，笔法拙劣，你啊，还得再练练”
李椿收了对联，又可怜巴巴看着谢夔：
“大公子，真的很差吗？”
谢夔的饺子已全部下肚，吩咐她把碗筷端走，今日不用她伺候了，回房休息去，他还要画。
“有吾师十岁之风采”
李椿关门前，谢夔抬头说道，她蹦蹦跳跳的走了，嘴中哼着品红教她的小曲儿。
“约郎约到月上时,到了月上子山头弗见渠”
...
整个新年，因宁国公主禁足，谢夔成了公主府最忙碌的人，要安抚伤心欲绝的公主，又要画卖钱补贴家用。
正月初五，庆王来了。
穿一身富贵的狐裘大氅，先是拜见了公主，听了她整整一个时辰的哭诉才脱身。
“姑姑这次着实刮了一层皮下来”
“花钱买教训罢了”
谢夔无奈，多次的警告与提醒，她都置若罔闻，现在落得如此局面，又能怪谁呢？
庆王此番前来，主要是邀约谢夔去他府中玩。
“一个人过年可太无趣了，我想来想去，就你这个表弟勉强和我心意”
谢夔坚持不去，表示自己还有一堆画未，他已收了人家的定金，十日之后就要交画。
“多少钱？跟他说，我都买了”
庆王财大气粗，不过银钱而已，他最多了。
“一千两”
谢夔快速的开口说了价格，轮到庆王沉默了，什么破画要一千两，明摆着讹他。转念又想起自己一个人在府中孤零零的过年，咬咬牙同意了，唤来随从，当场给了一千两一百两，买谢夔与李椿一整日的时间。
“我的丫鬟每日帮我研磨，我如果跟你去了，自然浪费了她一日，不若你一起买了她的时间吧”
一个丫鬟的时间值一百两？
庆王看着谢夔精打细算的样子，想起自己刚花了一千两，要是不出这钱，给出去的钱估计也要不回来了，人财两失。
不就一百两吗？大不了给就是。
于是这日，李椿跟着谢夔出府了。
庆王在大城的府邸，建造的极为气派，李椿听着庆王在前面跟谢夔吹嘘，桌上的物件都是花了他多少金买来的。
“就这株红珊瑚，形似海棠，花了我一千五百金才到手”
“上次来你说的是一千金”
庆王的介绍到此为止，带着他们主仆二人去了厅堂，庆王府的小厮丫鬟众多，李椿有心伺候却无从下手，只能候在一旁听这两人喝着热茶打哑谜。
“第一次见你正月还待在大城”
谢夔问庆王，庆王斜靠在主位的榻上，旁边有美貌的丫鬟递上糕点，他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他没派事，我哪敢动”
说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我娘的禁足有消息了吗？”
谢夔先前拜托了庆王帮忙在新帝面前说情，他娘已被禁足半月，日夜惶惶不安，这次的教训足够大了。
“早着呢~新仇旧恨加一起，够姑姑待的”
临了，庆王莫名其妙补了一句，似是喟叹，说完就躺在了榻上。
“她也有身孕了”
她？应该就是庆王心仪的姑娘了。庆王这人看似放荡，对这位姑娘倒是长情的很，李椿想。
谢夔没有接话，只顾着喝面前的热茶，好似是想起什么，庆王猛地坐起，戏谑的说道：
“对了，听说万家有意将万家六小姐嫁给你弟弟”
嚣张跋扈的万家六小姐与神采俊秀的二公子，李椿第一个不同意。
“他想出来的？还真是狠啊”
自己娶了一个不够，还要谢家再娶一个，幸而自己徒有外表，万家瞧不上他这种绣花枕头，真是苦了他弟弟。
“他暗示了半日，你爹没同意”
想起那日，庆王就想发笑，他去勤政殿帮宁国公主说情，谢太傅也在，新帝表示万家六小姐天生丽质，与谢斐这类才子最是相配，不若等春闱后，自己愿做月老，助谢万两家缔结秦晋之好。
谢太傅直言不愿儿子走自己老路，万望皇上深思。
“你爹当初被皇爷爷逼婚，现在儿子又被逼婚，真是一脉传承的...惨呐”
谢夔笑不出来，若没有他的存在，前程大好的谢斐何至被人塞一个庶女还要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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