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巴掌
晨光熹微，李椿早早起床，穿了新衣服，特别去求了府中最会梳妆的银朱帮她挽一个简单的发髻，以一碗城西豆腐脑为交换条件。
比李椿还早出门的是宁国公主，天还未亮，带着白妈妈就去了宫中，封后大典临近，有太多要忙碌的事。
时隔半个多月，谢夔也要出门了，晨间洗漱时，吩咐李椿找个盒子，把金如意装上，反正他不喜欢，送给沈良倒省钱买其他的，两全其美。
“大公子，这次不送字画吗？”
“你不懂，沈良喜欢俗物”
...
李椿抱着盒子，跟在谢夔后面出门了，沈府离的不远，他们主仆到时，二公子谢斐也到了，上前先给谢夔揖，又拐着他去沈家后院，说是书院的几位学子都在，路上还问了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李椿正欲跟上，被正厅中的沈良瞧见，挥手让她过去，李椿进退两难，只好问谢夔的意见。
“无妨，你去找她吧，那个金如意一起给她”
得了恩准，李椿方才去找沈良，她到正厅时，沈良周围全是大城的世家夫人，无一例外，都是在聊自家的儿子如何，自家的侄儿如何之类的，沈良被围在中间，逃跑也不是，说话也不是，真想拿块布把她们的嘴堵上啊！
见李椿到来，她如释重负，一把推开聊的最投入的两位夫人，拉着李椿的手说：
“送礼的吗？来跟我走”
李椿被她拉去了房间，等关上门，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手握重兵扶持新帝继位的沈家成了朝中的新贵，唯一成年的女儿成了世家夫人们眼中的香饽饽。小时候嫌弃她是舞刀弄枪，没有闺秀模样的粗鄙丫头，今日夸赞她言谈举止不愧是沈家大小姐，实乃城中女子的典范。
人啊，还真是现实。
沈良叫李椿过来，一则是找个由头躲躲清净，二来她娘说，她日后都要在大城与人交际，没有丫鬟总归是不行的。她看了十几个都没有称心的，就李椿稍微合点眼缘，反正今日宴席之后，也没人会找她，不如找李椿顶一下。
“好李椿，你今日便是我的丫鬟，要一直跟在我身后”
“那奴婢的大公子呢？”
“也就一日没有丫鬟，他应该也不会怎样吧？”
谢夔的贴身丫鬟成了沈良的一日丫鬟，他还不知道。此刻，他在后院听谢斐与人分享中举心得。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唯独一对他太热情，他有点受不了；二对人没戒心，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
譬如，别人问他中举前，谢太傅可曾带他拜访几位考官，话里话外都在说他此次中举的结果不正，不过是靠着自己的太傅爹而已。
他回答的坦荡，说未曾去拜访考官。那几人不信，又问他考前，谢太傅难道不曾与他交流点什么？
他倒好，把他和他爹日常说过的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遍。
怪不得孟姨总说世间所有的心眼子，没有一个落在他脑子里。
“唉，要太傅爹有用，我也不至于名落孙山，各位，我娘还是公主呢”
谢夔装惋惜的语气说道，众人见他开口也就把矛头转向他，转而调侃他此次的失利，说他是马失前蹄，龙入浅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倒不介意这些嘲讽，权当一阵耳旁风，谢斐很介意，站起来大声呵斥了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人见他真的动了气，拉了那几人的衣袖，说了几句把话题转过去了。
李椿跟在沈良后面，来往的每一个都亲切的和她打招呼，话家常。李椿因跟着她，也得了好几句违心的夸奖。
“果然是沈家，连丫鬟都格外出挑”
沈夫人派丫鬟过来通知沈良去花园，她们走到时，一群穿着华服的少女正在亭中坐着。为首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鹅蛋脸，远山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粉色衣裙衬的她容色照人。
“良阿姐”
见沈良前来，少女们皆起身，向她行了万福礼，沈良悄悄对李椿说叫她那人是万家二小姐，新后的双生妹妹。
沈良常年在军营，不会这些女子的礼节，只得上前一个个把她们扶起。
“妹妹们，不必多礼，快起快起”
万家二小姐的声音娇软，向沈良介绍了在座的少女都是哪家的小姐，沈良
听得头大，只想一走了之，无奈万家二小姐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
“良阿姐，我家哥哥对你很是倾慕，不若明日一起去雁山赏景可好？”
得，又是一个惦记她嫁给谁的。
沈良推说自己近日杂事繁多，改日禀明了自己母亲再说，万家二小姐也不强求，只亲昵的挽着她，堵住了剩下想开口的几位姑娘。
有丫鬟来报，说是沈夫人娘家来人了，沈良便让李椿在此处等她，她去寒暄几句就回。
李椿于是站在了亭中角落，听几位少女聊天。
“你家那个庶妹怎么也敢来？”
说话的是一位绿衣少女，问的是万家二小姐。
“她姨娘求了我爹好几日，我娘被我爹说的烦了就带上她一起来，左右丢脸的不是我娘”
众人莞尔一笑。
谈话间，入口方向又来了几位少女，走在前面的黄衫少女与万家二小姐容貌相似，只是没有她举手投足间的自若与大方，大约就是她们刚才在讨论的那位庶妹。
那少女见到她们，却突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拉住了李椿的衣服。
“你的衣服哪里来的？”
“奴婢的衣服是沈小姐昨日送的”
“一个小姐怎么会送给一个丫鬟衣物，你定是偷的！”
李椿百口莫辩，摇头说不是她偷的，她是谢夔的贴身丫鬟，昨日帮沈小姐整理衣物，沈小姐为了感谢她才送她的。
啪——
李椿平白挨了一巴掌，正想继续解释，下一个巴掌又来了。
亭中的众人有的坐着，有的站在亭外，看着李椿挨巴掌。
“你就是小偷！”
唯一有动静的是万家二小姐，她给亭外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便走出了花园。
在挨了四巴掌之后，李椿等到了她的救星。
“我请来的丫鬟，你凭什么打她？”
沈良一个箭步冲到了万家六小姐的面前，握住了她扬起下落的手，才让第五个巴掌没有落到李椿的脸上。
“一个丫鬟穿着我姨娘送出的衣服，不是偷来的，难道是她买来的吗？”
这件黄衫她求了姨娘好久，后来姨娘买了，却包好送去了沈府，当做讨好沈家大小姐的礼物，如今这件她心心念念的衣服，穿在一个低贱的丫鬟身上，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说这件啊？我送的！”
沈良护在李椿身前，百思不得其解，因一件衣服便要当众责打他人，这算什么大家闺秀？
万家六小姐还想反驳，她的姨娘匆匆赶来拉住了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勿要再说了，惊动了万夫人可不行。
孙姨娘的制止没有用，万家六小姐见她来了，顿时更有了底气。
“姨娘，你精心挑选的衣服现下竟穿在一个丫鬟身上，沈家就是如此对待你的心意”
她越说越大声，李椿瞥见万家二小姐的丫鬟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贵妇人，亭中坐着的万家二小姐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万家六小姐不知大祸将至，仍喋喋不休与沈良争论。
“不过一件衣裳，竟与丫鬟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争执，孙姨娘，你教的好女儿。”
啪——
孙姨娘一巴掌打断了万家六小姐继续争辩的声音，她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居然会打她。
“夫人，是我的错”
孙姨娘拉着万家六小姐跪在万夫人面前磕头认错，万夫人未理会她们，从她们身旁走过，向沈良道歉，说是自己管教不当，才让这二人扫了大家的兴致。
后院的闹剧没有持续多久，有小厮来通知，新帝来了，刚才围看热闹的人群散去，沈夫人的丫鬟唤她去后院换衣服，给了她一件旧衣服，李椿穿上十分合身。
谢夔说的没错，她的确不适合这件衣服。
因脸上的巴掌印未消，李椿向沈家的管事说明情况后便先自己回府了。鸣翠和品红见她低着头穿着一身没见过的衣服回来，还在诧异。
等她抬头，急忙上前问她发生了何事。被万家六小姐当众责打都未哭的李椿，见到她们哇的一声哭出了声，详细说了刚才发生的事。鸣翠和品红抱着安慰她，见她还未吃饭，又拿了王嫂早间做的馒头给她。
左一句右一句的找话与她说，品红心直口快，说她不该穿那件衣服去，鸣翠拉住她，摇摇头让她不要继续说了。
一个丫鬟穿着小姐的衣服，总归是不合适的。
品红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李椿在心里补上了。
谢夔直到吃完饭，都未见到李椿，问沈良他的丫鬟去哪了，沈良支支吾吾不肯说，被谢夔逼急了才说对不起，她害了李椿。
这个傻子，本来还想带她去谢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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