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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林墨接口，马宣又道：“我最初没想过要杀人。
即便我被他们冤枉偷银子，即便翰林宫学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撵出来，我也没想过要杀人。
我那时候心里虽然很难过，但也松了口气。
因为，我终于不用再看夫子们的脸色过日子，终于不用再被钱多等人每天追着殴打了。
我没想到顾立辉他们六个那日会来菜市口，更没想过他们那日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我虽然讨厌顾立辉，不喜他那样的神童，但我从未与他有任何过节。
而顾立辉也不像顾立福那样总喜欢跟着钱多一起欺负我。
但那日不知中了什么邪，顾立辉他们仿佛专门来菜市口找我茬。
我那样哀求他们，他们都不为所动。
是他们逼我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造的孽！”
像是这话题触碰到了内心最痛的伤疤，马宣停下，用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看着这样的马宣，林墨心念一动。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顾立辉虽然在翰林宫学沾染了不少恶习，但这位少年本质非常纯善。不管是从李元杰还是顾老三的描述里，都可以看出顾立辉是个彬彬有礼之人。
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少年，是能够分辨得清好坏的。那么，为了给文学和夫子们留下优秀学子的好印象，即便装，顾立辉也应装出一副有理有度温文尔雅的模样，如此才不负母家书香门第的清誉。
既如此，顾立辉当日为何会挑头对马宣肆意羞辱呢？难道他不怕这种事情传入翰林宫学，会让文学和夫子们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
还有，顾立辉他们六个那天去菜市口做甚？
菜市口乃是普通老百姓日常出没的地方，绝非这些商贾世家的大少爷们会去之处。
那么，有没有可能，顾立辉六人，乃是被人故意引过去的？
倘若这种假设成立，那顾立辉六人出言不逊，故意揭开马宣的伤疤，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授意为之？
有心询问马宣一番，又怕打断马宣的思路，会让马宣好不容易敞开的心扉再度关闭。
衡量一番，林墨还是将心底这些疑惑暂时压下。
她给马宣布了些菜，见马宣终于不再喝酒，开始默默吃菜，才问：“后来呢？”
“后来，我便开始计划要如何报复！”
停下筷子，马宣道：“杀人这种事情并非脑子里想去做，就能下得了手的。
那段时间，我跟张屠户学杀猪。
我把所有要领都记下来，克服心中恐惧，总是用最短的时间让猪断气。
当我已经可以眼睛不眨地独立杀死猪时，我盯上了张屠户家的杀猪刀。
我知道张屠户会一些铁匠手艺，也知道他每年都有打造杀猪刀辞旧迎新的习惯。故，我开始主动帮张屠户每日磨刀。
果然，张屠户不做他想，放心大胆地将杀猪刀交由我保管。
其实我最初的计划是在凤凰山动手。
因为，凤凰山乃是在野外，杀人抛尸更加方便些，也无需准备那么多东西。
并且，翰林宫学既然将我赶出来，我想混进去杀人没可能，反而在凤凰山还能找到机会。
我当时的想法很单纯，横竖爹娘都死了，我一人独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替他们报了仇，便去地底下陪伴他们。
所以，那时候我的仇人只有九个，顾立辉六人、钱多、江汉成和顾立福。
我只要杀死他们九个为爹娘报仇便好。
只是，谁也没料到翰林宫学会派两名夫子来请我回去复读。
要说那两名夫子当真该死，他们和顾立辉六人一样羞辱了我爹娘。故，我的仇人又增加了两个。
当然，大文学也跑不掉。
因为，将我撵出翰林宫学的决定是大文学做的，也是他，派那两个混蛋夫子来我家的。
我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知道在将所有仇人杀死之前，我必须得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所以，我开始观察，伺机而动。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月。
而在这几个月里，钱多等人对我的凌霸欺辱非但没有因为诬陷我偷银子的事情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我一直忍着，他们将我撵出小院，我不争不闹，悄悄搬进了仓房。
对于我来说，一个独居的环境，更加容易实施我的杀人计划。
翰林宫学对学子们携带进来的东西检查非常严格，但，他们不会检查送菜的马车。
我每天都去大厅收拾残羹剩饭，没多久，就与厨子们混熟了。
他们经常会给我提供一些饭菜，而我，也会帮街坊邻居将最新鲜的蔬菜瓜果贩卖进翰林宫学。
一来二去，谁都对我不设防，我也拥有大多数学子们没有的权利，可以在整个宫学内肆意行走。
便是在那段日子，我带进来很多东西。杀猪刀、桃树胶，还有打地坪需要的东西……”
“等等！”林墨突然打断马宣：“杀猪刀是你回去两次，从张屠户家里偷出来的。那么桃树胶呢？桃树胶也是你从花匠家里偷的吗？”
“不是！桃树胶是我爹娘往年采集的。一部分卖了换钱，另一部分，爹娘会混入细沙中盖房子。
那样盖出来的房子不漏雨也不渗水，非常耐用。”
“原来如此！”林墨点点头：“你继续吧！”
“那段日子很紧张，毕竟从未杀过人，我害怕被人发现。
所以，我过得非常压抑。
白天，我要承受钱多等人的殴打，到了晚上，我便用种花来进行发泄。
我把花苗一株株挖出来，再一株株种回去，看着它们在生死之间徘徊，我的内心十分满足，感觉自己也能掌控一些生命了。
也是在那时候，我突发奇想，如果我给这些兰每日吃肉，它们会长成什么样子？
机会是在突然间从天而降的，也总是为有准备的人创造的。
在我无所事事了好几个月之后，终于，四月初一，西院学子们要去凤凰山踏青起诗社。
那天他们并未邀请我，我也很乐意。
我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好好想想我的计划。
原本我是打算用药物分别迷晕两个小院的人。然，老天爷都在帮我，那天，基本上所有的学子们都回家了，这两个小院的九人，却一个不少，都回来了。
顾立辉确实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摆下和好宴，宴请钱多三人。
只是，钱多他们都不知道，那日，顾立辉还宴请了我。
顾立辉大约想向我道歉，见西院基本上没人，索性趁机让自己丢脸只丢在小范围内，准备令我们三个小院的人全部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我当时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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