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死的蹊跷，如何出殡发丧？”钱国豪脱口道：“草民知道定北王迟早都会来，故，专门留着家父的尸首等待定北王和墨姑娘前来验尸！”
怔了下，林墨问：“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钱国豪咬咬牙：“是丽嫔娘娘密信告知草民的！”
丽嫔？
林墨不由自主蹙了下眉。
前几日进宫去给钱秀秀验尸，丽嫔表现得实在无理取闹，林墨对丽嫔的印象并不好，相信丽嫔对她也是厌恶的。
若说因林墨才导致失宠被禁足，丽嫔记恨林墨倒情有可原，眼下丽嫔怎会如此信赖她，密信钱国豪，请林墨相助验尸呢？
心头虽存着疑惑，但验尸能搞清楚钱满仓的真正死因，林墨倒也不做推诿。
接过龙旭尧手里的药箱，取出白衣和手套戴好，林墨走到棺材前，轻轻将裹尸布揭开。
算起来，钱满仓死亡至今已有三日。但因着钱家祠堂地理环境特殊，常年阴寒冷冽，祠堂下面便是冰窖，再加之檀香木棺材的作用，钱满仓的尸体保存完好，并未腐败变质。
解开钱满仓的衣衫，林墨先查看了一下尸僵和尸斑的程度。
死者尸僵程度一般，但林墨用手轻压尸体周身，可以明显感觉到死者左侧身躯的僵硬程度比右侧严重，触感类似于摁压在被夯实过的泥土地面上，厚重坚韧，反弹受阻。
死者的尸斑情况明显，集中在枕、顶、腰、背、臀两侧和四肢处，但重点集中在尸体左侧枕、顶、腰、背、臀和上下肢处。
尸体的头颅大，枕部向两侧膨隆，与正常老人头身比例差距明显，以至于牵拉到死者面部肌肉，导致五官轻微扭曲。用手摁压枕部，呈现出清晰的压痕，松开手指亦不恢复。
扒开死者的眼皮，可见双侧瞳孔皆放大，但右侧瞳孔显然比左侧涣散严重，几乎铺展覆盖住整个眼球，并且，有密集的出血点，以至于两侧眼球一黑一红，乍一下看上去，竟像是天生异瞳。
想了想，林墨让钱国豪将蜡烛拿过来，从药箱中取出一块白玉压舌板撬开死者的嘴巴，仔细观察死者咽喉部。
果然，咽喉部明显充血，因为尸体已经存放了三日，呈现出凝固的暗黑色血斑。
抽回压舌板，林墨给尸体整理好衣裳，重新用裹尸布盖上。
“二老爷，请问家主临终前，是不是出现过头痛难忍、左侧身躯瘫痪、失语、意识障碍、呕吐，以及昏迷等情况？而这种情况，大约已经有六七天了？”
“对对！”钱国豪情绪激动，一叠声道：“墨姑娘，家父是不是被人下毒了？之前我就给家兄说，一定是有歹人作祟谋害家父，应该赶紧报官，家兄却道家丑不可外扬，只是请太医和郎中给家父看病，哪里肯听我的？我……”
“那大老爷请来的太医和郎中怎么说？”林墨打断钱国豪的话。
“那些个庸医能说甚？”钱国豪愤愤道：“他们只说家父年事已高受了刺激，脑子里有血块，整日里都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让家父服用。
可是家父呕吐不止，哪里还能喝得下药？简直是草芥人命！
这不，家父当日发病卧床的第二日，家兄也病倒了，分明就是有人针对我钱家，故意谋财害命嘛！”
“二老爷武断了！”林墨轻叹：“实在遗憾。太医和郎中们所言不虚，家主确实死于颅内出血。”
“颅内出血？”钱国豪怔住。
龙旭尧看他一眼，低声问：“墨儿？能确定吗？”
“想要十成把握，我得开颅查看。想必就算我肯，二老爷也不会答应。
不过，我方才验过尸。
虽然只瞧了尸体表面，但却有八成把握。
家主的尸斑集中在枕、顶、腰、背、臀两侧和四肢处，说明他死亡时乃是平卧位。这与家主死亡前便疾病缠身卧床不起相符。
但，家主的尸僵和尸斑都密集于左侧身躯。
可见，他左侧身躯很早以前就开始僵硬坏死了。
他的右侧眼球瞳孔涣散程度比左侧严重，并且有大量出血点，这都是颅内出血的正常反应。
还有，家主临终前六七日便出现头痛难忍、左侧身躯瘫痪、失语、意识障碍、呕吐，以及昏迷等情况。
这说明，早在六七天以前，家主的颅内出血便已经开始发作了。
故，太医和郎中们开的方子没有错。
只是，这病来势汹汹，并非普通药石能够救治得了。
其实说起来，要不是这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在吊命，或许，早在六七天前，家主便一命呜呼了。”
“你……你……”钱国豪惊得目瞪口呆，额头上青筋暴突：“你胡说！”
“我知道二老爷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林墨的语气下意识加重了：“没有人谋害家主，他年事已高，家中突生变故一下子受不了打击，这次导致颅内大量出血医治无效而亡，实在与下毒扯不上关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再次打断钱国豪的话，林墨叹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家主已经七十多岁了，虽是因病亡故，但也算喜丧。
倘若二老爷不信我的话，可以再去大理寺请仵作来验尸。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开颅。
以家主目前的情况来看，切开头颅，里面应该有大量的淤血块和积水。”
说到头颅里有大量淤血块和积水，钱国豪下意识看了一眼裹尸布中的钱满仓。
那么大的头颅，还有那么严重的浮肿情况，即便林墨不说开颅，他也瞧得出钱满仓身体有异。
像是长期期待的希望突然落空，钱国豪整个人都萎顿了不少。
不管钱满仓这个做祖父的曾经做过多少恶事，也不管他活着时如何虐待钱多，人死为大，眼下他这般两手空空含恨而终，多少让人有些感叹。
迟疑一下，林墨道：“二老爷，倘若您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再查看一下大老爷的情况。
至少，能帮您瞧出大老爷究竟是被人所害，还是如家主这般，因为受不了打击而自然疯狂的。”
这话让钱国豪呼吸一窒，半响才点头道：“定北王和墨姑娘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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