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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暮闻言一笑，解释说:“朝堂之上各路势力盘根错节，有时关系越是亲密，越要掩盖才行。”
简单来说，他是燕王门下的人，但甚少有人知晓此事。
顾长策问:“出了什么事？”
“没大事，不如移步书房再议？”姜暮欲言又止。
这暗示极为明显，元筱再傻也听得懂，这是她在场不方便讲的意思。
谁知顾长策直接道:“筱筱乃本王王妃，没什么听不得的，你讲便是。”
闻言，元筱悄悄勾起唇角，然而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只听姜暮咳嗽两声，淡淡道:“跟景王有关。”
元筱:“……”她再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怎么回府也摆脱不了这家伙，元筱的脸直接僵住，情绪毫不掩饰地外露。
她在顾长策说话之前抢先道:“殿下，我就不听了，听也听不懂的。”
语罢，她踮脚在顾长策的下巴亲了一口，亲昵无比说:“殿下议完事早些来陪我便好。”
说完赶紧逃离是非之地，生怕走慢了又跟景王个王八羔子扯上关系，她的嘴巴现在还发痛呢……
望着燕王妃离开的背影，姜暮喃喃感叹:“棠渊，你家王妃这情意绵绵的模样，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装得不大像。”姜暮点评道，“你不会真信了吧？”
顾长策目光远眺，声音融进风中:“假的未必不能成真。”
姜暮摸了摸下巴思索:“王妃不像是委曲求全之人，你拿什么威胁她了？”元筱才离开，他的斯文样就消失无踪，露出真实面目。
“本王像是那种人？”
“太像了。”姜暮一笑。
说话间，二人来到明华斋，进门后屏退众人，闭紧书房门。
“说吧，景王发生了何事。”
姜暮进门往椅子上一坐，给自己斟了杯茶水，仔细品了一品，好半天过去才开口说正事:“我升官了。”
“……”空气静了半晌。
顾长策觑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升官跟景王有什么关系，他帮你升的？”
“你别说，还真多亏了他。”姜暮笑吟吟，“吏部尚书谭辛下狱，与之勾结的大理寺卿也被撤职，大理寺一时群龙无首，陛下特意任命我为新的大理寺卿。”
“那你最先来感谢的应当是本王和王妃。”
“所以我特意来告诉你一个消息，虽还未证实，但八九不离十。”
顾长策认真问:“是何消息？”
“你们在烟雨楼遇见的那个买官者，他在搅十一娘的场子之前曾在隔壁烟柳阁停留许久。
烟雨楼一分两侧，两个正门，一侧是妓院烟柳阁，一侧是戏班子南曲。若是来风月场所消遣，碰巧到隔壁听戏亦在情理之中。
顾长策示意他往下说。
“若只是寻常的寻花问柳也就罢了，偏偏这人只单独见过烟柳阁的总管事凤琴。而这个凤琴在谭辛下狱那一日，居然突然人间蒸发了，几日后，有人在城郊树林子里发现她烧焦的尸首，此案转接到了大理寺。”
“可找仵作验过？”
“验过，不是本人。”姜暮微微抬眸，“不过我对外放出的风声说尸首无误。”
“你查到了什么？”
姜暮道:“我之前一直在想那么多买官之人，究竟是通过谁将银两递交到谭辛手中的，后来在凤琴案子中，我命人查了烟柳阁的账目，颇为诡异，不像是真账本。再加上谭辛曾经也爱来烟雨楼听戏，我就派人彻查一番，果不其然，发现谭辛之前都是假借听戏的名义去了隔壁。”
“景王不可能完全信任谭辛，所以这个凤琴十有八九是景王的人。”
听到这里，顾长策明白了姜暮为何要放出凤琴真死的消息。
若这个凤琴是买官交易的中间人，她知道的秘辛太多，谭辛入狱，她定然怕景王将她灭口，所以想出假死脱身的计策。
谭辛尚有家人子女，景王只要控制住他们，就可以保证谭辛不把他供出来。而凤琴不同，在青楼的女子多半已没有亲眷，若是被抓到，难保不会说出实情。
她必须死去，才有可能重生。
景王不是傻子，定然会怀疑凤琴没有死，所以姜暮才故意说尸首为真，为的就是放松景王的警惕心。
顾长策道:“此事只能暗中查找凤琴的下落，绝不能大张旗鼓，否则会打草惊蛇。”
“务必保证凤琴的安全。”
“对，我特意把凤琴的画像拿来了，你认一认，说不定哪天就撞见了。”姜暮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像。
画像之上绘有一亭亭而立绝色女子，额头稍宽，眉深如黛，是世人常说的福相。这种长相若是想要隐藏在人群当中，恐怕不容易，尤其是金陵城。
顾长策横他一眼:“本王若是凤琴早就远离金陵，岂能留在这里等死，赶紧把画像拿走，省得被人看见误会。”
姜暮一听乐了，笑得揶揄万分:“怕王妃看见画像误会啊？殿下，王妃说不定巴不得给你纳几个妾室，让你转移心思呢。”
结果被燕王殿下狠狠剜了一眼。
玩笑间，姜暮不禁回想起年少往事。
姜暮刚登科时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又是大雍开国以来少有的年轻状元，自是自诩不凡。直到与三皇子顾长策相识，二人比试文章、棋艺，乃至音律，年轻的小皇子皆不逊于他。
后来他读过许多顾长策在国子监念书时写过的文章，从内得以窥见这位小皇子的学识渊博，年纪轻轻就已初具治国才略，假以时日，势必会成为诸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位。
为官怀有抱负者都想追求明君，他也不例外，自此甘心追随燕王，不辞辛劳。
这些年燕王行事严谨，甚少出差错，唯一的任性之处便是强娶元大将军嫡女。
起初知晓此事他颇为恼怒，不明白向来沉稳的燕王为何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如此傻事，不论明宣帝那句不得继位是否为气话，都太过冒险。
忤逆君上，此乃大忌。
新婚前夜，他与燕王彻夜长谈，得知了顾长策为何非要执着于元筱的原因。
在姜暮看来，顾长策在感情之事上太傻，太固执，认定一个人就不放手，很容易被伤得体无完肤。
不过人生嘛，岂有一帆风顺的，经过一番长谈姜暮已看开，无非是争储之路上多了点小麻烦，天之骄子总是要历经磨难的。
反正娶媳妇儿的也不是他，到时候受罪的更不是他，何必生气。
“不过你说王妃为何不喜欢你呢，不论怎么看，你都比那个装清正君子的景王强得多吧。”姜暮越说话越多，句句净往人心上刺，“难不成她喜欢温柔的？”
顾长策负手而立，睨他道:“状元郎不是也整天装腼腆君子，无人之时却聒噪不已。”
“那是因为我还没娶妻，总得在意风评。”
“棠渊，你别冷着张脸，还要不要媳妇儿了？”
“对她温柔无用。”顾长策寒脸道。
姜暮气得牙疼:“你都没试过怎么知晓无用？”
闻言顾长策不知想起何事，眼神突然放空，无数复杂情绪纷涌划过眼底，如同浪潮一波推一波，深远得仿佛没有尽头。
最后，他轻轻道:“你怎知我没试过。”
姜暮眼神愈发迷惑，难不成是错觉？总感觉燕王近几个月气场变化很大，连情绪都逐渐令人摸不透，哪怕他们二人相熟多年，也找不出变化的缘由。
空气沉静。
“你腰上那个荷包……你什么时候这种品味了？”他突然注意到那个丑兮兮的小玩意儿。
“王妃送给本王的。”顾长策挑眉，“她亲手绣的。”
他特意强调亲手二字，语气中的炫耀之意藏都藏不住。
姜暮腹诽，呵，有媳妇儿了不起啊。
“有些人啊，真是没救了。”
“你这家伙打算在本王府邸用晚膳不成？”顾长策炫耀过后开始明着撵人。
姜暮长叹一声:“没良心啊，我给你带来如此重要的情报，殿下不犒劳我还要赶人走。”
“也罢，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回大理寺烧一烧。”
临行前，姜暮突然转过头，换上严肃认真的面孔，意味深长道:“棠渊，虽然我可以理解你为何执着于王妃，不过有些事于你而言或许刻骨铭心，可对旁人而言未必如此。”
“说实话，我连自己七八岁时的事都记不清了。”
顾长策推了他一把，道:“本王明白。”
……
夕照初露，双竹苑清风徐来，门旁芭蕉飒飒作响，轻微声响衬得院落格外安逸。
元筱独坐芭蕉旁，细长秀眉皱成一团，心中隐隐有些懊悔方才走得急，应当偷听两句再走的。
又一阵熏风袭来，不知从哪儿飘落的花瓣划过她俏丽的脸颊，停在殷红唇瓣之上。异样的触感使她想起白日马车中荒唐的吻，几乎耗尽所有力气，整个人仿佛被嵌进他的身体当中。
不知不觉，她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那个吻粗.暴凶狠，并不甜蜜，可她并不讨厌，甚至回想起来，体内血液会不由自主地沸腾。那种疯狂的劲儿，不顾一切的噬咬，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新鲜体验。
好奇怪，为何会感到隐秘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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