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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彩旗从东到西,上下两排牙互相对抗发出锯木头般的声响。

痛恨,是小白菜目前唯一的情感。他痛恨母亲万金花是个追名逐利不顾一切的势利眼,他痛恨父亲李得彩是个做不了主的软骨头,他痛恨姐姐们是不偏向着家里的小叛徒。而这一切痛恨的根源,就是因为他小白菜在人前受辱,往日风光不再!

“明白啦!这下我都明白啦!”小白菜上半身打着赤膊平躺在地上大叫着。自从他发热的症状比一家人吃饭还要频繁,万金花和李得彩就不再关注他的病情。他努力将自己全部的上身肌肤贴着冰凉的地面,额头上仍然升起白雾。小白菜朝着刚刚从他身上跨过的李得彩说:“你们都是假惺惺的家伙,你们拜的才不是吉祥天师本身,你们拜的只是他的位置。庙里可以坐着任何人,也可以不是人,还可以是我小白菜。天师和我是一样的,只要哪天他的风光不再,你们就会立刻背叛他,放弃他!”

李得彩扒开院里如山堆积的装土的箩筐,那些生着青草沾有露水的新鲜泥土里爬出逃生的蚯蚓,下一秒蚯蚓就在李得彩的布鞋底下被踩成纸片,他席地而坐被泥土包围,探出毛发稀疏的头颅来说:“你又烧得说胡话啦!”

小白菜改了性子,这次他没有发脾气,而是在地上翻了个身仰起头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等我把一切都重建起来,你们就都明白啦!”说罢他歪头向着柜子上的神像招了招手。

银铃儿从房间里出来,对着院里和地上的景象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对大姐金铃儿说:“你看,他们又像狗一样了。”

金铃儿在她身后轻声叹气,拿起木梳开始给银铃儿梳头发,“你少说吧,他们又要骂你了。”

“这有什么关系?在他们眼里我和你是连棵草都不如的东西,和庄子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金铃儿低垂着她羔羊般的眼睛望着匍匐在地的小白菜,她的嗓音充满了怜悯和无奈的情绪,“在我们这儿,不是狗

,就是狗嘴里的肉。”

“我就不能做个人?”银铃儿把头绳扯紧,接着瞥了一眼小白菜,就蹲到他面前捧着脸说道:“你这样脸都沾上灰啦!白菜,你这样老在地上爬,别人看见了要说你从高高在上的小仙童变成土狗咯!”

她灰头土脸的弟弟竟真的朝她发出一声狗叫,“你比我多吃了几年的饭,就以为真的踩在了我的头上。可是姐姐啊,你的鼻梁又挺又长,这可不是个好姑娘该有的长相,它让你的面相成了勾人的狐狸和说谎的鸟,你身边的东西都会乘着你的鼻梁滑走。不像我有着向内卷曲的耳廓,这是荣华富贵的象征,它把金银财宝都聚拢来了。你生在我们这样的有福之家还不知足,要与中学的臭老九同流合污!”

“我可没看到你说的金银财宝,我只知道金和银在我和姐姐的名字里,而你只是颗没人要的烂白菜。”

小白菜听了又开始阴暗地发笑,“嘿嘿嘿嘿嘿……”

“你笑得真恶心。”

“姐姐啊姐姐,我们做事都是要追根究底的,就像李洪蜕变成没毛的狗是因为他说谎,李池被踩断了脊梁骨死掉是因为他没有管好自己女人的嘴。我已经明白了,与你们这样的蠢人争辩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从来不触及根本,而我会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你果然是个疯子。”

“天下何人不疯狂啊姐姐,但我的疯狂比你们的更高级。我看到你们身上和山一样高的苦难,需要一场大火来把它烧个干净,而我,神通广大的小白菜,就会吞下的这如山般高大的苦难,消化你们承担不了的疯狂,成为明月庄的救世主嘿嘿嘿……”

“好吧救世主,你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救你自己。”

银铃儿正准备拉起金铃儿往门外走,小白菜忽然朝她们扑过来,他吊在银铃儿的小腿上,光着上半身在空中晃荡,“你说得对极了,二姐姐,你这张乌鸦般的臭嘴里总算吐出了一句正确的话。救我自己,救我自己,可是你也知道,咱们的母亲为了修塔已经红了眼,咱们的父亲只会与泥巴打交道,而你们俩巴不得我暴毙而亡!”

“你、给、我、松、开!”银铃儿不断踢腿想要把小白菜从身上甩下去,金铃儿也在另一边抓住弟弟的腿往外拽,可惜这个浑身蛮力的孩子即便在空中飞舞也绝不松开一根手指头。

“有人跟我说啦!只要有个好老师慢慢教我,我就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你们的中学里,不就有好老师吗?教书育人,诲人不倦不正是你们的老校长挂在嘴边的宗旨吗?”

“你滚蛋!就算要上学你也是去小学,中学的大门你都进不了呢!而且你肯定是没安好心!”银铃儿再次用上她屡试不爽的一招——双手钳住小白菜的胳膊,然后抬起另一条腿去踹他的肚子。她一脚就把难缠的弟弟送到了门口,这一脚还撞松了小白菜的一颗乳牙。他顺着牙床的酥痒摸到了这颗摇摇欲坠的犬齿,随后两根手指一齐用力将它从粉嫩的牙床上连根拔起。血从口腔里上涨淹没他缺牙的浅坑流到下巴上。小白菜看着两个姐姐开始放声大哭。

“呜哇哇哇哇哇……”

他的哭声不足以让两个姐姐对他有所同情,而是终于招来了李得彩的注意。泥土中的男人被孩子的哭声拎起,往前一拽就摔到了小白菜的跟前,李得彩见到了儿子手中沾血的乳牙顿时脸色大变。

“怎么是这颗?”他嘟囔了一句后就迅速红着眼睛冲进屋里,用他的古巴烟斗在银铃儿的右腿上烫出一个圆滚滚的红印子。

“死丫头!尽坏事儿!”

“啊啊啊啊!你只知道向着他,你偏心,就因为他是个带把儿的!我和姐就是你们能打能骂,能用烟斗烫的东西!”

李得彩听了直跺脚,烟斗还是抓在手里不放,“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小孩虎牙摔掉了,家里就有人要遭殃!”

“你拿烟斗烫我,可不就是我遭殃了吗?”

李得彩噎得没话,他在与女儿们的争论中总是失败的那一方。金铃儿抓住这空档带着银铃儿逃离了家中的是非。

与这狭小房屋里的争论同时发生的,是李春生穿过中学长长的走廊,经过提着各式工具的急匆匆的人群,与一个拎着竹编元宝篮的男人擦肩而过,那男人差点儿就顺着河岸崎岖的泥地滑下去。

他从黝黑的皮肤缝隙里瞥了李春生一眼,嘴里大约骂了句脏话,李春生没有听清,只见他一瘸一拐地往东边去了。

天边正逐渐染成红色,金铃儿和银铃儿的脚步啪嗒啪嗒地由远及近,银铃儿雏鹰般的眼睛老远就认出了老师:“春生老师——!”

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涸,只有裤腿上留着一个烫过的印记。

“慧慧那里有烫伤药膏,她在小潭妈妈那里,快去吧。”

这师生之间没有太多拖沓的寒暄,唯有金铃儿踏着夕阳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

季有兰的家中正围着一圈人,他们威胁这个女人拿出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否则就要将她扔进清溪河里去。为首的一个领着另外三个都拎着满载的水桶,嘴里念着经把水绕屋泼洒,另外的几个摁着季有兰要她在一块木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并踩踏咒骂,照他们说的,这样的仪式要持续整整四十九天,才能逐渐消磨季有兰的罪恶。这个木偶般的女人已经在累日的争辩中失去了力气,慧慧在此刻英勇地冲出来抢过木板抬腿撅成两半,碎裂声把那帮人都吓住了,慧慧朝着为首的那个吼道:“你们真是昏了头,万婆子都不能保证的事,难道你们比万婆子还厉害了?要是因为你们这莫名其妙的行为让季有兰给明月庄所有的人都下了咒,你们担得起吗?”

领头的听了这样的指责立马泄下气来为自己辩白:“不管怎么说,她是个不祥的女人,我们是要以防万一!”

“少在这儿转移话题!”慧慧举着破木板在为首的面前挥舞,“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教她怎么赎罪?你们有这个资格吗?有吗?”

没有人敢说自己拥有这样的权力,他们一个个都把木桶甩到地上,水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淌走,这帮人也气鼓鼓地踩着水走了。失去了全部神采的季有兰把头靠在慧慧的臂弯里无声地哭泣,门口的金铃儿目睹了一切,也和她一起留下了眼泪。银铃儿用帕子擦拭姐姐的泪珠,问她:“姐,你来的路上在想什么事情?”金铃儿摇了摇头,只说道:“我们去抱抱有兰姨吧。”

此时西沉的太阳已经被明月庄的房屋遮住了一半,李春生也回到了老屋里。

哑巴奶奶的老屋没有什么人气儿,但常年收拾得干净。李春生虽大多数时候都住在中学的宿舍里,每个月来细致地照看一次这里的青砖灰瓦是他雷打不动要做的事。

他把脚步放得很轻,轻到像一片羽毛,而推开门的动作却好似李有福处理肉类时手起刀落剔骨分肉那样干脆。空气里的尘埃霎时都往四面八方逃开,屋里安静极了。

“出来吧,别躲了。”李春生对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说。

吱嘎——

回答他的是角落里的大木箱,过去里面存放着哑巴奶奶和李春生为数不多的衣物,现在它空空如也。

也不尽然。比如现在那木箱就像两片嘴唇上下翕动,吐出了一个长手长脚的少年。他从木箱里滚到地上,抬眼瞧见门口的李春生,就如同见了林中猛兽一般转身就跑。他一抬腿就从地上登上了床,站到窗前,想从那扇小窗里脱逃。可是这愿望落了空,他十根细长的手指抹了油似的怎么也抓不住窗户边。少年及时放弃了这个出口,而转头回望着门口的人。

李春生站的位置很靠边,像是有意给他留出了夕阳赤红的一角。少年摸到床边,再摸到墙壁,只露给李春生自己的侧身。他们二人一言不发,沉默地对峙着。

那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倏地埋头就往李春生身边的空隙冲过去。不过他这孤注一掷的举动不出意料的碰了壁。李春生只侧身抬手一拨,老屋的门就贴着少年的鼻尖关上了。

他明白了自己的束手无策,索性往地上一坐,视死如归地看着李春生说:“随你便吧。”

他坚毅的模样太过认真,把老屋的主人都逗笑了,“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小偷砍手,强盗砍头,我浑身上下一分钱也没有,只有我妈说的贱命一条,你想要什么我都没有,所以随便你。”

“但我知道你既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李春生蹲下来与他平视,“你是水鬼,对吧?”

那少年显然是听说过这个词,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些,很快又镇定下来问道:“你看到我了?”

李春生告诉他,“我看到老季从明月庄离开之后,你就来了明月庄,我看到你白天在明月庄各处躲躲藏藏,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看到你的水性很好,总是潜进河里摸鱼还抓过几只鸭子,我还看到你累了就在这里睡觉。”

“你是信息兵?”

“我只是个中学的历史老师。”李春生向地上的人伸出手,少年见他似乎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穷凶极恶,也稍稍放下了戒心,但在屋里坐下来的时候还是与李春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我没地方住,你这屋子里没人。”少年开始解释自己睡在这里的原因。

“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的。”李春生说,“不过要帮我个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也会帮你,并且,我能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那少年说:“你有点神神叨叨的。”

李春生又笑了,他透过窗户看到太阳的光辉被夜色吞没,月亮挂上了树梢

,就恰合时宜地提起一个能让少年信任他的话题,“除了我的眼睛看见的你的行迹,我还知道你是为了老季的事而来,知道你和小季老师的关系不错,她是你的姑姑,你很想和她说说话,对吧?”

“你怎么知……”

“她来了。擦擦脸,别让她看到你脸上的泥巴。”

李春生的话音刚落,老屋的门就想起三下咚咚的叩门声,少年连忙站得笔挺,李春生则打开了那扇木门。

和方才的赤红截然不同,现在门框里装着的已经是靛蓝的夜色。小季老师刚踏进半只脚,就看见了少年被自然光描绘出来的五官。

“季青山?!”小季呼喊少年的名字,她蹲下来捧着他的脸问道:“你妈呢?”

“死了。”少年平静地说道,“有一阵了。我想来和你一起住,然后就听说我爸找不着了,这个屋子没人住,我躲在这里的。”

李春生告诉小季明月庄这几日来的水鬼传闻由季青山而起,这个少年却抬起脸呵呵笑着,好像在讨要表扬,“我没饿着,我抓鸭子来烤着吃。”小季老师对他的回答哭笑不得,“春生哥,这小孩也太不懂事了……”

“没关系,正好他能帮我一个忙。”

季青山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制造一些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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