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国朝的思想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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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对于被征服地区的治理手段更加温和，是因为汉军已经占据了武力优势，在这样的情况下，温和的文教就被朝廷重视了起来。

前次出使大理国的汪藻又被王伦派去了大越李朝，名义上是安抚藩属国，不过王伦交代给汪藻的任务，还是去搞事情的。

李朝如今的政局，是新的国主幼小不能视事，需要外戚当权，然而当权的外戚却不是李阳焕的王后黎氏，而是李乾德的王后杜氏家族。

王伦觉得这是中原王朝的机会，因为现任李朝国主李天祚，要受祖母的弟弟、母亲家族的双重外戚掌权，这其中若不产生各种矛盾那才是见了鬼。

所以中原王朝是有机会，如同策反高丽王国上层贵族一样，策反李朝贵族发动政变，从而内附中原的。

这需要朝廷对李朝有更多的了解，了解李朝内部各政治派系的矛盾，从而加以利用。

汪藻很开心，他觉得“颠覆”大理国自己有功劳，若是能够再“颠覆”一国，那就当真是注定了青史留名啊！

王伦给他的名头，是前往李朝就诸多贸易问题展开谈判，比如李朝向朝廷售卖一批大木料用以建设洛阳新宫殿，比如与李朝和占婆国就粮食贸易展开新的谈判，同时朝廷打算在占婆国继续租借一块地修建港口。

中原的船队随着这些年李俊对南海的梳理，向西勉强越过了通夷水道，王伦的最终要求，是沿着东南亚，通过马六甲海峡，沿途不断租借土地修建港口，至少要在印度洋北部有四到六个大型港口，从而完成殖民印度的提前布局。

这样一来，在完成了对云南行省的初步消化、完成对李朝的吞并、内附为交趾行省后，朝廷对东南亚的开拓，就可以水陆并进，两条腿走路了。

这就是新汉版本的“一带一路”，或许还需要长达数百年的时间来最终实现，但所有的事情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王伦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一步踏踏实实地迈出去。

前宋内敛的国策，到了新汉迅速被修转为外向，沿海诸行省受益的同时，也引发了思想界的大讨论。

前宋时期就一直存在着新旧党争，哪怕赵佶时代搞什么“党人名单”，总体而言是新党占据优势的。

王伦上台后，推行的诸多改革政策，在新党看来，简直比王安石还要激进，民间本来存在着诸多既得利益团体的反对声音，但是当王伦的屠刀落下之后，反对的声音一下子就弱了。

任何时代总会存在着反对派，洪武开国十余年，前宋的旧党或者说旧派人士从未被彻底消灭。

关于这一点，王伦是认真研究过的，实际上新旧两党不过是路线之争，这种路线的不同也不能完全以对错是非来进行断定。

旧派反对过于积极的对外开拓，是因为他们坚持着儒家的理想主义，认为应当先行教化以汉人为主的百姓，只有当全部或者绝大部分的汉人百姓完成了礼仪教化之后，对外扩张才更为合适。

这个想法不能说完全错误，但却陷入了机械的教条主义，即认为社会应当是一成不变的，或者说社会的发展是缓慢的，那么制度的跟进、教化的推广，就应该与这种缓慢发展以至于短时间内可以看作是停滞状态的社会相匹配。

以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旧派的思想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因为社会的进步的确相当缓慢，甚至还会出现循环往复。

但王伦还是要反对旧派，因为社会总体仍旧是以前进为主要方向，在科技受限于时代条件、导致生产力迟缓的年代，旧派固然可以建立起他们心中的理想之国，但科技万一再有进步，社会制度该如何变革呢？

旧派于是转为保守，不希望科技进步，希望社会的运转仍旧维持在已经完善了的保守体系内，所以儒家反对科技几乎就成为历史的必然。

王伦也不盲目刻意打压旧派，因为这必然会引发前宋就存在的新旧两派的矛盾，他只是转换了思路，让水师不断对外探索，告诉天下的读书人和百姓，这个世界是多么辽阔的。

一旦认知、眼界被开阔，旧派的那一套顽固思想自然就会被进取的汉人所抛弃，这就相当于人民主动做出了选择。

朝廷不参与新旧思想的大辩论，只是一味地对外探索，不断接触新鲜的外部事务，这就使得在前宋未被彻底清算的旧派愈发顽固，但他们的圈子和影响力也越来越小了。

所以在汉军重返西域、与大食、突厥人接触；朝廷对东南诸岛的探索，对日本发起的民间参与的战事，各种朝廷事务通过《民报》等官办报纸不断宣传之后，东南诸行省便出现了一股民间思潮。

那就是重新拾取了周朝以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思想，认为汉人有义务为被探索到的地区百姓带去文明。

当然这是表面上冠冕堂皇的话语，现实的表现就是，福建、广东二行省的百姓不断南下吕宋，对吕宋诸岛进行着各种探索和开拓，中原的商船队伍也不断越过通夷水道，向狮子国也就是斯里兰卡等印度洋国家进发而去。

在东南诸藩属国的眼中，就是新汉这个中原王朝，一如数百年前的那个大唐，表现出了对外界的极大渴望，表现出了对土地、各种物产的极大渴望。

诸国不由得怀念起了前宋，还是那个只知道做生意的宋朝好啊，不会贪图他们的土地和物产，还能通过贸易赚取小钱钱！

相较而言，汉化程度最深的李朝，对于这个愈发显露獠牙的北方邻居、对于这个庞然大物的恐惧越来越深。

李朝的上层统治者们实在太清楚了，一旦中原强大，交趾之地必然是中原的目标，要纳入为囊中之物的，甚至中原分裂时，岭南的藩镇也从未停止过对交趾的“侵略”。

作为实际掌权者，杜英武特别怀念李乾德，因为这位李朝仁宗在位时，交趾历史突破性地第一次反攻入中原，差点儿就将广西行省给抢夺了回来。

那可以说是交趾历史上对北方取得的最为辉煌的一次胜利，但是很可惜，这个辉煌就如同流星一般仅仅维持了刹那。

杜英武坚信，大理国内附为云南行省，那么李朝就是中原王朝的下一个目标，此前咄咄逼人的中原南海水师就逼迫李朝不得以“中华”自居、还强行割让了岘山港，这是李朝的莫大耻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