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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可归的狐狸……
他不是狐狸，他是霄狸。
不过，他确实无家可归。他的家毁在了瑞雪覆妖，属于他的那个时代已经成为过去。
【流萤真人三百多年前就已仙逝。】
随便拦住一名流光翎羽的小弟子一问，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答复。
难怪他找不到柳如玉的竹屋，甚至也找不到鸢的衣冠冢。
能奇迹般的重返阳间又怎样，如今，就剩他一只妖了。旧时代的旧物忽而重见天日，面对陌生的一切，原来真的会惶恐。
“阿父，要一起下山去逛逛吗？”江秋雨来到面如死灰的江晨雪面前，身边站着柳越，“今日有人间与妖域的联合集市。”
该怎么说呢。
他生活的时代，人族与妖族势同水火，每去人间游玩，遇见的人族，哪个不是闻妖色变。
这个集市倒是有意思。
人族的大夫医士特意跑去蛇妖摊位买蛇蜕，想入药。
几只鸟妖挤在卖糖葫芦的人族老大爷身边，争相递玉叶，要买裹了蜜的虫子糖葫芦。
江晨雪远远一眺，好家伙，虫子裹蜜串上竹签，品种还挺多样。
又继续往里深入，便见一只山鸡妖捧着一堆色彩各异的羽毛，询问衣铺的人族掌柜，能不能用这些羽毛制衣。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太少。
这些人族不再惊恐，不再抗拒，他们言笑友好，与来到集市的各路妖族各取所需。
放在瑞雪覆妖前，这样的场面，江晨雪想都不敢想。
他还以为，人族与妖族，就只能是一个无解的局。
江晨雪拉住自家霄狸崽子，指指周围，眸光闪烁，迟疑着问:
“只有这里是这样吗？”
柳越从江秋雨身边探过来，摇摇头，询问道:
“不止是这里，阿父若是有兴趣，我们去别处看看？”
江晨雪一怔。
柳如玉的崽子也叫他阿父呢。不过没毛病，他们两家的崽子才结了亲。
江晨雪应下了这声“阿父”，说着“好”。
人间有妖族老板开的客舍，专门服务从妖域来人间赏玩的妖族客人。
原因无它，妖族的吃穿用度，还是妖族更懂。
在沿路的街道铺子前走过时，随便一瞧，江晨雪看清一个牌子上赫然写着
——
本店绝无兽皮制衣，欢迎各位妖族来客放心挑选。
甚至路过小食铺，还能听见一位人族老板贴心解释:
“这小罐赠品是雄黄酒，若客人是蛇族，还是别喝为好。”
妖族三三两两混迹在人群里，即便露出了几分妖化特征，也没有谁特意投去异样的目光。
好像类似这般的和谐共处，已经成为再平常不过的画面。
他想做却没做到的事，他家崽子做到了。这片景象，终于脱离了他的梦境，出现在他的眼前。
“江秋雨。”江晨雪一脸骄傲，“不愧是我的崽子，干得好。”
关系能融洽到如今眼前这般地步，可想而知，除了妖域，人间也出了不少力。
“你们创造出了一场最瑰丽的梦。”江晨雪出神四顾，低喃着。
柳越有耐心，江秋雨也有耐心。
他们一起陪着江晨雪走过了许多地方，看过了许多人族与妖族共创出的新景观。
直到暮色四合，来往的人族与妖族都变得稀稀拉拉。
鸮妖与他的人族搭档，一个拿梆子，一个拿锣，一慢一快连续打三下，边走着，边报起首更:
“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江晨雪看了看天色，这才心情大好地跟着两个崽子一起回羽剑宗。
回去的路上左思右想，寻思了许久，江晨雪和颜悦色，试探着道:
“人间变了不少，若是阿父想趁着棋局未完全成型前去各处游逛游逛，秋崽子，你会不会怨阿父？”
自你幼时与你天人永隔，不曾有机会多陪伴你，如今好不容易有时间，却想着走。
你会不会埋怨阿父？
“辨听心音”是妖族少君继承人课程中的重中之重，不仅江秋雨运用的炉火纯青，江晨雪也不落下风。
他家霄狸崽子的心音沉稳有力，一下一下。
江秋雨不曾埋怨过他。
“曾经都是阿娘来收拾行装，这次，让我来吧。”江秋雨缓声道。
兰蕙向来思虑周全，总是能把出门可能遇见的情况都设想出个七七八八，可能用得上的物件都会替江晨雪收拾齐全。
以前，妖君出行的行装，都是经由君后亲自收拾。
你重返人间，执念皆断，天地已变。
今时闲游，是否仍能一如往昔少年？
柳越不知道。
他们一起目送江晨雪离开时，面对江晨雪的招手道别，不约而同地含着笑，也不约而同地在看不见背影后，又一起站了好久好久。
“阿父会喜欢如今的人间。”江秋雨道。
“如今的人间，也一定会好好欢迎阿父。”柳越接着说。
再之后，他们走在一起，路上遇见许许多多流光翎羽的弟子特意驻足行礼，他们都一一笑着回复。
他们都喜欢如今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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