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杨婕知道节目组还要到郁南的家里去拍摄，善解人意地提出让她提前下班一会儿，郁南说已经跟节目组说好了，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直到下班时间才往回赶。
尽管家里不乱，但为了拍出来好看一点，郁南还是趁着早上出门前已经把客厅简单打扫了一下。这会儿她站在客厅里环视四周，把可能会妨碍拍摄的箱子、椅子都搬开了一点，才确认了没什么问题，节目组就上门了。
一行人和机器把本就不大的客厅挤了个满满当当，毫不夸张地说，转个身都容易撞到。导演趁他们架机器的工夫，先对她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采访。
郁南端端正正地坐在窗边缝纫机后的椅子上，示意导演可以随时开始。
导演没有开门见山问工作的事，先随意地拉了几句家常，问：“郁南小姐一个人住吗？”
“是的。”
“你家是北城当地的吗？”
郁南摇摇头：“我家在阳城，来北城工作的。”
“哦——那你是一个人在北城吗？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
“我一个人在北城。”郁南回答，“奶奶在阳城生活，我有时间会回去看她。”
导演见她只提奶奶，却只字不提别的家人，明知可能会揭开别人的伤疤，但为了节目还是直白地问：“那父母呢？”
郁南低着头沉默了一下，回答了这个暗含恶意的问题：“我没有父母。”
导演一开始本来想着她可能是父母出了意外，或者是离婚了，正好能借这个话题收割一波热度以及观众的怜爱，却没想到郁南给出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
郁南抬眼看着他，语气非常平静：“我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是奶奶把我捡回去养大的。”
导演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心想我可真该死啊，居然问出这种问题，这可不只是揭人伤疤的问题了，分明是又在人家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啊。
郁南见他那副神情，心中忍不住冷笑，有意又添了把火：“虽然我没有父母，但是奶奶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导演汗流浃背地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干笑了两声，说了几句场面话赶紧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接着问，“你是怎么想到要做玩偶修复师的呢，是受了什么人的启发吗？我之前还真的从来没听说说这个职业呢。”
“我觉得也算不上职业吧，毕竟拿它养活自己是有点困难的。”郁南不想咄咄逼人，顺着他的话题回答，“之所以要做这个，也只因为遇到了一件小事，勾起了我一些回忆，然后就生出了这个念头。”
“哦？是什么事呢？方便具体说说吗？”
“那是前两个月的事了。”郁南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将遇到年轻女人和小女孩，帮小女孩缝好损坏的玩偶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总结说，“在别人看来，也许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玩偶，然而对于主人来说，那是独一无二的舍不得放弃的东西。我想尽自己所能，让他们能更久地保有这份美好的记忆。”
导演听她说话时条理清晰，情感充沛但并不鸡血，原本持有的她只是个没上过大学的女孩子，可能脑袋空空的看法改变了，由衷地称赞：“非常美好的期许，郁南小姐，我想你应该能给很多人带来幸福。”
郁南莞尔一笑：“谢谢您的肯定。”
“那么……”导演说着站起身来，“我们也来实际参观一下你的工作过程吧。”
“好。”郁南点点头，“正好我手边还有几件没完成的工作。”
她现在在修复的是一个白色的小熊玩偶，据主人说，这个玩偶是她十年前和喜欢的人一起玩打气球的游戏时赢的奖品，她十分珍惜，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它睡觉。时间长了，原本蓬松柔软的毛毛变得杂乱打结，有些地方都秃了，甚至连鼻子都掉了。
主人的修复要求是填充内容物，把毛梳理好，再把鼻子补上。
拍摄时间有限，郁南没有充足的时间完成所有的修复工作，便想着能做多少算多少。
她大概介绍了一下工作内容，便开始着手进行了。
“第一项工作是把玩偶拆开，把里面的填充物全部取出来。”郁南一边解说，一边用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线拆开，给玩偶开了一条缝，一点一点地把里面的填充棉取出来。
导演问：“不可以直接填充吗？为什么要全部取出来呢？”
郁南手上的动作不停，耐心地解释：“这些填充棉都有十年了，已经老化了，如果直接补充新的进去，可能会因为成分和质量不同，没办法达到最好的修复效果。”
“原来如此，看来这里面也要注意细节啊。”
“那当然。”郁南抬头冲他笑笑，“凡事都要注意细节才能做到完美，不是吗？”
“你说得对。”
郁南把所有的填充物都取出来，起身抱了一包新的填充棉出来，又一点点回填进去，在耳朵这样的小空间，就用圆木棒慢慢地顶进去压紧一些。
这项工作并不复杂，但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屋子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她工作。
过了许久，郁南终于完成了填充工作，又穿针引线，把拆开的地方缝起来，众人只见她灵巧纤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等她缝好了，镜头凑近了玩偶，竟然一点缝补痕迹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填充就完成咯。”郁南举着小熊在镜头前晃了晃，“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梳理小熊的毛，给它补鼻子。”
光是第一项工作就耗了很多时间，郁南看看已经九点多了，问导演：“还要继续吗？”
导演刚才眼睁睁看着一只干瘪的小熊经过她的处理重新变回一只胖乎乎的小熊，宛如新生一般，只觉得神奇，更想看看全部完成会是什么样子，毫不犹豫地点头：“继续吧，可以吗？”
郁南笑了笑：“其实处理毛结涉及到一些我的独家小技巧，不是很方便全部拍出来哦。”
“啊。”导演叹了口气，又提议，“那鼻子呢？”
“鼻子很容易的。”郁南说，“只要把形状相同的扣子缝上去就可以了。”
她在装有各种纽扣的盒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一枚三角形的黑色纽扣，大概比划了一下，又换了条黑线，固定好纽扣的位置就开始缝。
缝好之后，纽扣鼻子和小熊还是有几分不协调，郁南又用胶水仔仔细细地把纽扣边缘和周围的布粘结起来，用手按着直到完全固定住，看起来便浑然一体了。
没能拍完全程，导演还是有点遗憾，在做完总结后，又问：“周五晚上到现场录制的时候，可以带着这个娃娃吗？我很想知道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我征求一下它的主人的意见吧。”郁南笑盈盈地说，“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就带过去。”
“好啊，希望她不会拒绝。”
节目组都收拾好后就要离开，郁南把他们送到门口，微微点头：“今天辛苦了。”
“哪里，你也辛苦了。”导演笑着和她握了握手，“那我们周五见。”
“周五见。”
郁南看着他们下了楼，正要转身进屋，隔壁邻居的大门打开了，一位姓赵的阿姨探出身来。郁南跟她还算熟悉，便打了个招呼。
赵阿姨好奇地问：“今天来的那些是什么人啊，我去超市回来就看见他们扛着各种东西上楼了。”
这位赵阿姨嘴快得很，一件事一旦她知道了，那就差不多等于整个小区都知道了，所以郁南暂时不想和她说太多，含含糊糊地说：“嗯……有点事情。”
“诶？”赵阿姨眼神中满是探究，显然有一肚子疑问要问。
郁南不等她追问下去，忙说：“赵阿姨我还有事，我先回家啦，改天有时间再聊吧。”说完迅速地闪身进了门。
赵阿姨“哎哎”地叫了两声，见郁南大门紧闭，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不甘心地回家了。
郁南靠在门上，听到她关门的声音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真要命，她还真有点害怕赵阿姨因为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而跑过来敲她的门，非要执着地问出个答案不可。
第二天，郁南一到店里，董然就跑来关心她昨天的拍摄怎么样，郁南笑着回答：“应该算顺利吧，没有什么意外。”
“那就好，说起来是不是还有现场录制啊。”董然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时候啊？我可以去当观众吗？”
“周五晚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带朋友……”郁南说，“你想去吗？想去的话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带朋友进去。”
董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想是想啦，不过要是太麻烦的话就不用了，我不想让人家觉得你多事，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郁南笑了：“这有什么，不过就是问一句的事，他们就算不同意，还能有多大意见呀。”
董然还是不放心：“可是——”
“这样吧。”郁南想了想，“我和赵翼比较熟，我悄悄地去问他，不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董然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郁南！”
“好啦好啦。”郁南笑着拍拍她，“上班了，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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