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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行了，先不说这个了。”李胜男看起来像是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思考，道，“杨乘风你回头把你那个笔记给我复制一份发过来——好家伙，研究个表研究了这么半天，天都黑了，别忘了咱们还有两个人在审讯室晾着呢……估计‘前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咱看看去？”
“应该还不太行吧，”路天辰打了个哈欠，起身，看了看时间，“再晾他们一晚上。”
“那行，那咱今天晚上应该没啥事了，”杨乘风叫起来，“正好，也都这个点了，上骆哥那吃饭去啊？”
“吃什么饭？人家俩人在审讯室正坐冷板凳呢，你还有心思吃饭？”李胜男白了他一眼，“‘大表盘’看了吗？失踪人口过了吗？嫌疑人范围锁定了吗？案子破了吗？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你一天不损我能死吗？”杨乘风不满地抗议，“我看你就是心疼那个女的了吧？所以呢？她真是你妹妹？”
李胜男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虽然不太确定……但是八九不离十了……需要我回避吗？”
她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路天辰说的。
路天辰也停在原地，定定地看了李胜男几眼，最后说：“明天一早，我带人进去审他们，乘风按原计划去和‘逆流’高管看‘大表盘’。你本来身体就还没完全好，明天上午休息休息，或者上医院去复查看看吧。”
“然后明天下午，你休息好了之后，去过一下近几年的失踪人口。”路天辰说。
李胜男点点头：“好的，理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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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毕竟每天早出晚归地查案子成了习惯，生物钟也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节奏，是以第二天李胜男依旧是早早就睁开了双眼。
她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很是瞪了一会儿眼睛，随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就没这个享福的命啊……”
然后起床，穿衣，开始收拾屋子。
她住在局里给她分配的单人宿舍里，屋子不大，不过一个房间，一个小到天怒人怨的卫生间，外加一个兼具厨房功能的阳台，可惜她厨艺不精，再加上平时忙起来黑白颠倒，也没个准点吃饭，故而原本该是放厨具的地方被她搭上了板子，堆了许多杂物；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挤挤挨挨地摆着她的床、衣柜，一些冰箱洗衣机之类的家用电器，她办公用的桌子，和两把同样堆满了衣物的椅子。
房间不大，收拾起来也快，里里外外全收拾干净了也才只过去了两个小时，于是李胜男抱起一张椅子上的衣物，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塞进那台老式双筒洗衣机里。
打从年前就开始忙这个案子，连口气都没喘过，换下来的衣服堆了满满当当的两把椅子。要不是冬天衣服换得慢些，再加上今天好不容易休了这半天，能让她把衣服洗了，她下周就该没衣服穿了。
洗衣机也是局里给配的，几乎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大，洗起衣服来动静大得像是要拆楼，而且转筒转起来的时候，它还会叮叮咣咣地往前跑。
是以每次这台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旁边都非得有个人看着不可，不然都不知道这台铁家伙要跑到哪里去。
李胜男拧开洗衣机，看着这台笨重的铁皮拆迁队又一路叫嚷着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去，揉揉涨疼的太阳穴，直接往它上面一靠，用自己的体重将它的逃跑计划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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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天辰和杨乘风把李胜男的房门敲开的时候，她正在洗第二把椅子上堆的衣服。
“你们俩等一下！”李胜男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吼着，回身去关了洗衣机，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这才转身回到门口，看向自己的两个哥哥。
“怎么了？你们俩不是打算让我回避来着吗？怎么还一起跑到我这来了？”李胜男问，“是案子出了什么情况吗？”
站在门口的路天辰和杨乘风的表情都说不上好看。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到底出什么事了？”李胜男问。
“有件事……我们俩得来找你确认一下……”杨乘风期期艾艾地开口，欲言又止。
他们俩都很少会有这副模样的时候，李胜男一颗心慢慢地提了起来，表情也变得严肃：“到底怎么了？”
“……还是我来说吧。”路天辰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胜男，这里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李胜男的心突地一跳，问。
“是‘梦盘’。”路天辰说，“这里不是现实，是某个人的梦境。”
梦。
这里是梦。
这里不是现实，而是一个梦。
这里的，所有的所有的一切，所有人，包括他们，都是假的。
他们不过是某个人为了逃避现实而放纵自身沉眠的梦境中的，一粒小小的幻觉。
李胜男带着胶皮手套的手垂在身侧，缓缓握紧。
但是路天辰和杨乘风的表情告诉她，事情显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根据‘梦盘’上标示的时间和地点……”杨乘风开口道，“……是2021年12月25日上午十点钟，天海市殡仪馆。”
李胜男立在原地，只觉得身子慢慢冷下去。
半晌，她缓缓地开口：“……遗体告别仪式？”
杨乘风艰难地点了点头。
2021年12月25日上午十点钟，天海市殡仪馆第二告别厅，天海市春雨孤儿院老院长的遗体告别仪式。
老院长，一生无儿无女的老院长，却是几百个孩子的再生父母的老院长，她留给这人世的，她的孩子们的最后一眼，竟然是这一场幻梦的开端。
李胜男张了张口，努力地让自己说出话来，声音艰涩：“……那、那场地震……是‘梦主’的到来造成的？……”
杨乘风再次点了点头。
“我说呢……”李胜男声音飘忽，“怎么可能一场‘局部地震’能做到……‘局部’在那么小的一个范围内……震感明明那么强烈，却连只蚂蚁都没伤到……原来如此……”
路天辰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警察，不要沉溺于这样的情绪里……把你的精神拉回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
李胜男抬头看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我昨天说过，‘不过不管咱们是真人假人，不管咱们是在现实还是在别人家的梦境里，案子发生了，咱们就得破，这是咱们人民警察的职责，就算咱们是人家的npc，也得当好一个尽职尽责守护一方平安的npc’。”路天辰说，“所以，即使我们现在是在一个梦里，我们也要好好地努力，好好地破这个案子。”
“也因此，我们的案子现在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杨乘风也上前一步，拍拍李胜男的另一边肩膀，道，“我们不知道顾东川的案子和‘梦主’的执念有没有关系，但是也不能放过这一种可能——根据‘梦盘’显示的时间地点，‘梦主’出现在这个梦里的时间是是老院长的遗体告别仪式……所以，曾经出现在那场遗体告别仪式上的所有人，都是这起案子的嫌疑人……包括你，我，我们。”
李胜男点点头，依旧气若游丝：“我明白的……所以你们要怎么找那个‘梦主’？需要我怎么配合？”
“很简单，”杨乘风说，“‘梦流表’的特性是一梦一表，且不能离开‘梦主’的身体，所以我们只要找到戴着属于这个梦境的那块‘梦流表’的人，就找到‘梦主’了。”
杨乘风说着，抬起自己的手，把袖子挽上去，露出自己的两条胳膊。
路天辰也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
李胜男点点头，摘下因为洗衣服而戴上的胶皮手套，四下看了看，回身将湿漉漉的胶皮手套搭在洗衣机边上，随后回到门口，将自己厚厚的毛衣的两条袖子卷起了两道，把手伸到路天辰和杨乘风面前。
“好了，这就没问题了。”杨乘风一拍李胜男的手，“至少目前可以确认，咱们哥儿仨都没做梦。咱们三个洗清了嫌疑之后，可以继续安安心心地破案了。”
“下午我回孤儿院一趟，拿一下孤儿院的名单，挨个排查一下。”杨乘风道。
李胜男看向路天辰，问：“那李思娣还查吗？还有失踪人口，和医院的人，都还查吗？”
“查啊，当然得查。”路天辰道，“毕竟梦境这个事，只是给这个案子的嫌疑人添加了一种可能，但是其他的可能依然存在，我们就依然还得查。”
李胜男点点头：“好，那我下午按原计划去查失踪人口。”
“失踪人口先让刑侦队的其他同事去跑吧，师父之前打过电话来，说咱们这边排查的范围实在太大，他要带人来支援咱们了……你有别的事要做。”路天辰道，“李思娣一直在打听你的事，而且坚称，如果你不去，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李胜男叹了一口气，道：“你没跟她说咱们有回避原则吗？”
“说了，她不听。”路天辰答得干脆，“所以下午，你去给我当个吉祥物。我主审，你在边上露个脸就行了。”
“好。”李胜男说。
“那，我们先撤了，你接着洗你的吧。”路天辰道，“下午见。”
“下午见。”李胜男说，抬手就想关门。
谁料却被杨乘风挡住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李胜男的心突地一跳，紧张得几乎快要喘不上起来，却仍努力维持着面色不变。
不过好在杨乘风并没在意她的表情。
“我说你这鞋……”杨乘风“啧啧”两声，“不愧是我，就是会挑鞋，给你买的这拖鞋是真好看！”
杨乘风洋洋自得，李胜男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这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看你大爷！”李胜男狠狠一脚踹了过去，随后一把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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