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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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一脚泥地出了庄子，勇士营的人已经牵着马迎了过来。

回到大屯庄里，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朱厚照拉着游铭说，大晚上的走夜路不安全，干脆住在庄子里好了。

游铭无法，只能和扶江一起出去安排关防和食宿。

朱厚照心花怒放，长这么大头回住在宫外，连小屁孩也看着顺眼多了。

王惟和此时已和朱厚照混熟了，大哥前、大哥后地要和朱家哥哥一起夜观星象。

王家来了人，要接他回去。小屁孩死拽着大门坚决不走，扯得急了就开始放声大哭。家里下人无法，只能由着他，很不好意思地给朱厚照赔罪。

晚饭庄里事先没有预备，扶江着急忙慌地召集庄里人去仓里搬粮食，生火做饭，又四下里搜罗了些菜蔬。

晚餐是面条，庄里人送来些浆水菜，朱厚照和王惟和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天已是全黑。今天是十五，月亮很给面子，夜空澄澈，月光分外明亮。

吴昊也跑了过来，说今晚的月亮指定看得过瘾。

黄玮、刘瑾熟门熟路地扯开新制的三脚架，把望远镜固定好。

此时环形山看得清清楚楚，太阳光拉出的影子显示着山的高度。一干人看得惊奇不已，朱厚照得意洋洋地解说，月亮上屁都没有，尽是些大坑。

“月亮上何以这么多坑呢？”王惟和扯着朱厚照的袖子问道。

“石头砸的呗。”朱厚照随口敷衍。

“谁拿石头砸的？”

“这俺哪里知道，兴许天上到处都是乱飞的石头。”

王惟和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天空，觉得莫名其妙地有点危险。

好说歹说把小屁孩劝了回去，众人意犹未尽地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朱厚照起来先去后院给赵氏行礼问安。

赵氏情绪好了点，和朱厚照拉了拉家常，朱厚照就捡了些能说的说了。

“你们家亲戚可真是多。”赵氏下了个结论，然后硬是留着外孙子吃了顿早饭。

烙得死面饼子，早就熬好的小米粥，切了点咸菜过油煎了，再打了个荷包蛋。赵氏手脚利索，片刻就好。

朱厚照早就饿了，吃得风卷残云一般。赵氏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

刚吃罢早饭，谷大用进来禀告，说是对面王家庄子的主人遣人过来送帖子，邀请钦天监诸人午时过去做客，以答谢众人昨日对王惟和的照顾。

小屁孩还算有点良心。朱厚照答应了，点了吴昊和游铭一起跟着去。三人以吴昊为首，自己的身份是钦天监请来的历算大才。

出了后院，众人又去了瓮山。礼部拨了部分银子，工部也点齐了工匠，后日便过来开工。

朱厚照叫了扶江过来，让庄里安排工匠的饭食，叫扶江不要客气，每月和钦天监结算饭钱，就当是做生意，给庄里人些贴补。

接下来又和吴昊讨论了下观象台的具体规划，除了原有一干房屋、设备，朱厚照打算再建两个新的望远镜专用的观测台。

一个按阿黑麻所说的撒马尔罕观星台的样子，建一个象限仪。用不着建那么大，而是用望远镜的成像作用来测量分至日的太阳高度。

另一个则是周天恒星观测台，用于对天上众星位置的长期观测，为编制历书提供数据。

快到午初时，小屁孩王惟和跑过来，说是给大家领路。三人便跟着去了。

快到大屯庄口，路左有一个四、五丈长的小石桥横跨在清河上，过了石桥便是王家庄子的地界，王家庄便夹在清河与瓮山河之间。

王惟和家院子在庄子的最中央，众人下了马，王惟和便兴冲冲地拉着朱厚照往里跑。

这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正房里一个看着和朱厚照差不多年龄的高挑少女正指挥着下人布置桌椅。

看见王惟和也不通报便拽着客人跑进来，不由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向着众人行了一礼，便带着婢女出去了。

王惟和大呼小叫的招呼众人到次间的餐厅就坐。

哪有主家还没见到，客人便往餐桌边上跑的道理。

三人见这样不是待客的正礼，正有点尴尬。门外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面貌清癯，口里连道：“失礼失礼。”

来的正是王家庄子的主人王铉。双方重新见礼，分别落座。王铉谈吐风雅，瞧着不像个武官倒像个文人。

吴昊作为钦天监大佬，王铉自是听闻过。问起观象台迁址之事，吴昊便简单地说了。

不曾想王铉却是懂些杂学，说起历算也头头是道。自言生于伯府，一事无成，平时醉心于绘画，也涉猎一些乱七八糟的学问。因嫌京中老宅嘈杂，便带了孙子孙女避居乡里，也甚是逍遥。

谈话间，菜已上齐。王铉便请客人入座，说是一些乡野之物，客人莫嫌粗陋。

桌面上八个菜，除了鸡鸭羊等应有之物以外，还有一盘清蒸鲑鱼和一盘醋汁枣芽宫里很少见到。

朱厚照边吃边问，王铉说这鲑鱼便是瓮山泊的特产，鳞细肉白，春分后才有，再过一阵天热游去了深水就不容易捕到了。

王铉看朱厚照年龄不大，说话行事却颇有章法，便问起朱厚照出身。朱厚照说自己是国子生，老家在南京，因父亲在朝为官，便跟着客居京师。

旁边吴昊补充道，朱厚照因人举荐，现在钦天监协助编制历书。王铉听了稍觉惊讶，京官子弟里很少愿意用心于历算的。

吃完饭，众人又坐着聊了一会，朱厚照等就谢过主家，告辞了出来。

送走了朱厚照一行，王铉回到正房，刚喝了两口茶，门房的人进来说城里大爷打发人送信过来，后日舅家真定府的亲戚过来拜访，想让小姐和小爷回去待客。

“真是不得清静。”王铉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

回到大屯庄，游铭看看天时，开始催着朱厚照回宫。朱厚照便去了后院，向赵氏辞行，说过阵子还会再过来看望。

回到宫里，朱厚照先去了乾清宫。虽然昨天夜宿宫外是被大雨耽误了，但毕竟刚和父皇约法三章，总要去探探口风。

弘治倒没说什么，只是问起清宁宫庄居住、饮食是否方便。朱厚照一一回了，说都没问题，而且也没京里这么热，很是适宜。

出了乾清宫，朱厚照松了口气，看来以后找借口多呆两天应该问题不大。

马神庙，熊大熊二拿着这几天做的各种铅活字给朱厚照看，其中有几枚外观完整，没有变形。

熊家兄弟说，把几种铅料混在一起，加了锡，做出来就不容易变形。

朱厚照让再试几次，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把配比固定下来。

正说着话，院门外有人找。

来的人年纪不大，身穿石青色官服，胸口的补子上绣了只白鹭。进了院子朝朱厚照一礼，说自己叫汪鋐，是工部都水司的主事，奉旨过来听候太子差遣。

朱厚照请汪鋐坐了，两人聊了几句。汪鋐是南直隶绩溪人，弘治十五年二甲进士，刚从南京调过来。

说起差事，汪鋐说自己已经查过元代史料，也去了广源闸拓了碑上的图，今日寻过来是想问下太子如何着手。

朱厚照想了想，还是要实地勘测一下浑河与瓮山渠两个方案的利弊。便说这几日找时间一起先去浑河附近看看，让汪鋐回去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