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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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两个进了西华门便分道扬镳，朱祐枢去西路的寿安宫找他亲娘端太妃汇报思想。
朱厚照带着一众跟班去了乾清宫，到了门口也不待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这两天弘治皇帝朱佑樘心情不好，太皇太后病笃，皇后家的祸根子张延龄又和太皇太后的弟弟为抢民田，两家人在阜成门外大打出手，都察院人言汹汹，交章弹劾。
看见自己宝贝儿子笑眯眯的进来，弘治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太子自幼聪慧，幼时还罢了。七岁出阁读书之后，詹事府一众饱学之士无不称赞，学什么都是一教就会，待师傅们也颇为守礼。
只是年少爱动，变着法儿的想出宫溜达，再大上几岁就好了。这也不是啥大毛病，自己个儿年少时不也常有这样的念想。
“禀父皇，儿臣已与吴监正依元时旧法，验得正春分时刻在今日巳初二刻，灵台晷影堂可用。”
“坐罢。”
旁边乾清宫掌事太监戴义搬过来个圆凳，扶朱厚照坐了，又招手让小太监上茶。
“吾儿灵慧，能于史书只言片语中复原春秋分测影之法，比钦天监诸官强多了。不过，正经功课也别落下了。朕听杨学士讲你的字还是没长进。”
杨学士即是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算是朱厚照的班主任，虽然整个班就俩学生，一个太子，一个太子伴读黄玮，就是刚才在晷影堂斜台下瞄太阳的小太监。
“儿臣知道了，日后多花些心思。”朱厚照敷衍道，自己这方面没啥天赋，写出来的字只是能看而已，再练也就那回事。
“嗯。昌国夫人来了，在你母后那里，你去打个招呼。没什么事就再去趟清宁宫，探看一下太皇太后，你小时候常去清宁宫玩耍，太皇太后待你甚好，又有大恩与俺，不可忘本。”
太子与外家不甚亲近，在皇后跟前也有些拘谨。弘治想到这些又有些头疼。
“还有何事？”见朱厚照只是答应却不挪窝，弘治就问了一句。
“吴监正托儿臣问问，前些日子他上了题本，钦天监新制浑仪已由工部外委华严钟厂铸好，不知何时能移交钦天监校试安装。”
朱厚照信誉还是很好的，既然答应了别人，就尽量替别人办到。
“朕知道了，戴义，你下午去东阁问问此事。”
“还有一事，刚才在西华门碰到了定国公长孙...”
“可是徐光祚找你说项？”
“那倒没有，就是瞧着他在宫门有些碍眼。”
弘治不由莞尔，宫门守孝的笑话他也听说了。
“你去和他说，让他老实在家等消息便是。”
“儿臣遵命，那儿臣先告退...”
出了乾清宫，朱厚照先打发黄玮跑趟腿，把好消息告诉徐光祚。
然后转身去往坤宁宫。
*
坤宁宫东暖阁，皇后张氏正和母亲昌国夫人、弟弟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低声说着话。
听到门口太监通报，四人便停了话头。
“儿臣谨问母后安。见过昌国夫人。”
“起来罢。”
皇后坐在榻上，身着竖领对襟夹衣，外罩红底织金比甲，模样清秀，略微有些发福。
对面穿着云肩通绣圆袍，头戴抹额的是皇后生母昌国夫人金氏。东墙边坐椅子上穿一品武官常服的是张氏兄弟。
张家兄弟没有起身，只是抱拳说了一句：“微臣见过太子。”
“听刘瑾说，太子今日去灵台占验天象，可有所得？”
“禀母后，全是钦天监吴监正主持，儿臣只是观摩而已。”
“嗯。观象授时朝廷自有衙门主其事，太子还是要将心思多多放在功课上，不可轻忽。”
“儿臣谨受教。”
一套没营养的问答走完流程，屋内五人相顾无言，朱厚照顺势告辞出来。
人心这个东西无论哪个时代都一样，时间长了朱厚照感觉得出来，皇后待自己教导多，亲近少；母亲的感觉少，皇后的架子多；不像对待儿子，更像对待臣子。
出了坤宁宫，朱厚照没有再走乾清门，而是穿过左小门，来到东一长街，这条路人少，僻静一点。春日的暖阳照在丹墙黄瓦上，让朱厚照的心情也亮堂了起来。
绕过内承运里库，过宝善门，再往前就是清宁宫。
清宁宫原为东宫，但自打紫禁城建好，还没有哪任太子住过这里。位置倒是顶好，出了徽音门就是外廷，与东华门咫尺之遥。文华殿、内阁、左顺门值房、古今通集库都在这一片。
每月逢四日还有皇城内市，自东华门外往北一带热闹非凡。幼时起朱厚照就喜欢在内市这天趴在宫墙角楼栏杆上，看墙外的烟火气。
进了关雎右门，就闻到淡淡药味。整个清宁宫静悄悄的，连带着朱厚照一行也放慢了脚步。
清宁宫掌事太监扶安一溜小跑过来，“见过太子。”
“太皇太后可醒着？”朱厚照边走边问。
扶安摇摇头，“已经昏睡三日了。”
“里面都有谁陪着？”
“三位老太妃都在，淳安大长公主和宜兴长公主也在。”
三位老太妃说的是英宗的淑妃、丽妃、庄妃，除了淑妃生了女儿隆庆公主，丽妃、庄妃都无子女。
淳安大长公主和宜兴长公主都已年过五十，是英宗十个女儿中还健在的。
过了清宁门，正要往正殿走，朱厚照感觉西侧偏殿好像有人注视自己，扭过头去瞧，隔着帘子也看不真切。
进了清宁宫，太皇太后病榻在东次间，帷幔已经拉起。
朱厚照先向太妃和公主行礼，然后走到太皇太后卧榻边，打量着七十五岁的曾祖母。面庞瘦削，眉头微蹙。
这也是个要强的人，和钱皇后争了大半辈子。钱皇后死了都没放过，差点没能和英宗合葬。
但太皇太后确实有大恩于父皇朱佑樘，父皇年幼时生母为万贵妃所害。当时的周太后将朱佑樘养于身边，直至成人。这份恩情不可谓不重。
朱厚照上前替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转身到了外间。当值的太医叫高廷和，是太医院院丞，上前给朱厚照解释了几句，说是肝阳上亢、瘀血阻滞之症，此症太皇太后以前就有，也在调理之中。只是上了年纪，这几年愈发重了。
朱厚照没学过医理，表示自己听不大懂，希望高大夫用心治疗，否则家属不答应。高廷和发誓赌咒，表示一定竭尽所能......
离开清宁宫时，朱厚照扭头又看了下西偏殿，只见门帘摇曳，却未见人影。
朱厚照不再理会，还是走关雎右门出去。门口碰到了闻讯赶来的刘瑾。刘公公今年五十出头，钟鼓司司正兼掌东宫典乘局事。长脸，扫把眉，长得还算端正。
钟鼓司梨园就在清宁宫东边，紧挨着宫墙。
朱厚照皱着眉头看了眼刘瑾，“今日孤去灵台是你告诉母后的？”
刘瑾看着朱厚照，有点忐忑，“今儿早上坤宁宫的李公公来找过奴婢，说是近日太皇太后病重，陛下烦忧。皇后要奴婢这几日多约束殿下，但凡出了内宫要给娘娘报备，免生事端。”
朱厚照抬腿就给了刘瑾一脚，“那你就把孤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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