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黑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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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王铉拿着吴小仙送的一幅画乐滋滋地回到家里，刚进书房，王惟和便把书页送了过来。

“祖父，今天朱家哥哥来过了，说是有部分新译出来的书稿。”

王铉接过书稿看了两页，里面是圆锥曲线的各式解法。和前面送过来的《几何原本》一样，由定义和命题延伸开来，环环相扣、缜密非常，王铉不由看得入神。

过了半刻王铉放下书页，这才发觉惟和还在身边没走。

“祖父...您觉得朱家哥哥为人如何？”王惟和吞吞吐吐地问了句。

“问这干嘛？你朱家哥哥还用说，年纪不大，人品学识都是一等一的，你好好向人家学学。”王铉随口说到。

“那把俺姐嫁给朱家哥哥好不好？这样俺继母就不会再打俺姐的主意了。”

“胡说甚么，继母也是母，是你好随口评论的吗？回去温书去。”王铉怒道。

“朱家哥哥今日来家里问姐姐是否许了人家，俺说没有，朱家哥哥打算让家里人提亲了。”王惟和随口就把朱厚照卖了。

“真的？怎生说的？你细细说来。”王铉有点后悔今天出门了。

听完王惟和的话，王铉觉得撇开学识不论，朱寿随和有礼，大方守信，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看往日做派，也应是出身富贵人家，只是不知是哪家贵戚子弟。

入夜，城西太常寺街，宫里篦头房的赵婆婆正在家中洗衣服，忽听得西边石佛寺那头一片喧哗，还有人敲锣打鼓，像是走了水，不由心中着慌，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跑出家门向西边看去。

夜色黑沉沉地，瞧不见火光，只听得那喧哗声正在往东边靠了过来，像是在追赶着什么，莫不是闹了贼？

赵婆婆看着四周影影幢幢的，心里有点怕，正要转回院里闭门关窗，冷不丁瞧见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对面屋顶闪过，踩得瓦片啪啪作响。

赵婆婆吓得惊呼一声，那道黑影听见声音猛地停住，回头望了过来，一双金色圆眼如妖似怪，冲着赵婆婆一声嘶吼，又四爪交错飞快地往东奔去，身后竟扬起一片黑雾。

赵婆婆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过了片刻，黑暗中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一伙人提着棍棒刀枪追了过来。

领头的看到坐在地上的赵婆婆，上前问了一句：“看见没有？往哪边跑了？”

赵婆婆喘着气，挣扎着起来，手往东一指，“可吓死俺了！”

领头的挥挥手，领着人一路追了下去。

第二天，咸宜坊一带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昨夜“黑眚”现世，在车儿胡同伤了好几个人。巡捕营和巡警铺的人追了七八条街，愣是不知去向。

午后，正在火器局作坊里忙活的太子也听刘瑾说了这事。刘瑾说得神乎其神，“那妖怪火眼金睛，能腾云驾雾，几百人愣是一点办法没有，眼睁睁看着妖怪跑了。”

朱厚照听完一脸鄙夷，后世都能把人送到月亮上了，也没听说谁能腾云驾雾。

作坊里已经开始用焦炭做燃料，赵林说比煤干净、比木炭耐烧，是个好东西。

燧发枪机已由几个匠人按照图纸试做了几个，测试过之后又在朱厚照图纸的基础上做了改进。

朱厚照的图纸里击锤的位置忘了加装制动用的挡块，匠人们测试过程中，燧石撞坏了好几块。

朱厚照点点头，自己又不是神，只是凭借记忆里的样子推断出来的设计图，有不完善的地方很正常。

工匠们现场给太子演示了铳机，火药被放入药池，扣动扳机松开阻铁，熟铁的片状弹簧驱动击锤上的燧石砸向火镰，擦起一溜火星，“哧”的一声引燃了药池里的火药。

看着能用，朱厚照便吩咐刘瑾放赏，又要过工序档案仔细查看了起来。每一个零件的材料、尺寸，零件上打孔的位置，螺丝的口径都一一用图形和文字记述了下来。

看得出来，赵林下了不少功夫。

锉膛线的工具出了点小问题，耽搁了两天功夫。赵林解释说，问题出在锉刀上，匠人们把锉刀的方向安装反了，应该是齿口朝着推进的方向安放才对。

朱厚照要过图纸看了看，果然，还是自己的图纸画反了。宫里的太监就这毛病，不敢说是上面的责任，出了问题就往下推。

“明明是俺画反了，以后不可搞些瞒上欺下的把戏，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罚你俸钱。”

赵林讪笑着应了，连说下次不敢了。

太祖立国时就定了宫中太监“官无过四品，月米一石，衣食于内廷”的规矩，但时过境迁，现在有品级的太监一般都有加禄。

赵林从兵仗局掌事太监改为火器局总管太监，职事增加了，品级却还是五品，加禄还是二十石。

看着燧发铳各部件都已齐备，朱厚照给赵林三天时间，让他先组装好，多测试几次，没问题了就叫上自己，一起去内校场打靶。

吃罢晚饭，赵婆婆今日当值，到了时辰便过来给太子篦头。赵婆婆昨晚吃了惊吓，篦头时就给太子讲起了鬼故事。

“那双眼珠子黄澄澄地泛着光，老婆子看地真真的，再没见过这般吓人的场面。狸猫的眼珠子晚上也发亮，但哪似这般，看着都凶...还有身后那片黑雾也是奇怪，烟雾都是飘来飘去，这黑雾却跟着那怪物走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朱厚照一边听一边琢磨这到底是个啥动物，听描述应该是个猛兽。京城附近人烟稠密，野兽即使下山也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跑，怕还是有人在捣鬼。

次日，朱厚照让人去城外叫了东厂掌班张锐。

“这是小臣近日派手下人打听到的消息，京中做车马行生意最大的几家都在上面。”张锐交上来一页纸，刘瑾接过，递到朱厚照手中。

京师的赚钱营生多有权贵介入，这张纸上也不例外，打头的是宣城伯家和安乡伯家。朱厚照看到纸上有一户人家，上面写的是骡马市印家，旁边却补了一行，写着成山伯府四个字。

“这骡马市印家和成山伯府是什么关系？”朱厚照问道。

“印家长房的二女儿嫁到成山伯府西院做继室，小臣手下人估摸着成山伯府应该在里面有份子。”

朱厚照听王惟和说过，家里有个继母，莫非就是这个印家的？

刘瑾也凑到太子耳边说了一句，“王铉长媳姓印。”

朱厚照听了就有点担心，怕这印家把王惟和姐弟牵扯进去。刘瑾在旁边说道：“奴婢估摸着王佥事怕是做不出这等事，要不找人给王家打个招呼，提个醒？”

上次宣武门大街偶遇，听王铉说过是应安远侯府之邀赏花。那王家应和柳家关系不错，朱厚照便让刘瑾去把定国公徐光祚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