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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若带着花儿去看望村长。
年前三个村子争水,村长前去劝阻的时候被人推了一把摔断腿,至今未能痊愈。
南若在回来的路上也买了些药材和成药——二孙先生的东西都很难得,她轻易不会拿出来用,其中便有跌打损伤的膏药,直接拿了两个月的用量。
又拿了些吃食和耐放的菜干坚果,一点糖果。
村长靠在炕上编草鞋,一旁的矮柜上已经码了一摞,大人小孩儿的都有。
南若看了一眼,村长皱褶的脸上老态严重,看见她难得露出点笑意,指着南秀慧搬来的凳子让她坐,“难得你来看我,当年你托付的事我可没帮上什么忙啊。”
南若将东西递给孙大娘,道:“我知道您的为人,若是能帮的您肯定会伸手,若不然村里人都排挤我们花儿的时候,您能让秀慧和她一起玩儿。”
秀慧在一旁拉着花儿的手腼腆的笑。
南若又道:“再者,那些事说起来都是我们家的家事儿,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家也不可能事事指望外人。”
村长听儿子说了南若如今行事的果决狠辣,心里担心她迁怒,好在眼下看来是个讲道理的,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笑容又深了些许。
这时孙大娘已经看了眼她们拿来的东西,顿时惊呼出声,忙往外推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咱家可不能收,孩子,早前秀慧端来的那碗白面就已经是难得东西,你又来亲自看你大伯,这些东西就拿回去你们姐妹吃吧。”
南若微笑道:“大娘,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里面有两包跌打损伤的膏药是给村长伯的,其他东西给村长伯和秀慧兄妹补身体,我们姐妹吃的还有呢,您别和我客气。”
村长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南兴才,三十出头,娶妻郑氏,下水村人,生一女南秀慧,十一岁,一儿南冬生,四岁。
小儿子南兴富,十五岁,是村里极少数的读书人之一,跟着上水村的一位老秀才学习,后来世道艰难,老秀才跟着在县城做生意的儿子媳妇走了,他便也回了家。
南家人除了村长老夫妻和最小的冬生没看见之前南若的行事,其他人都是亲眼所见。
此时除了秀慧还敢亲近南花儿,其他人都有些忌惮和害怕。
但听到送来的东西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膏药,都有些激动,随之便是感激。
孙大娘也眼睛一亮,犹豫地看向村长。
还不待村长说话,南兴富便忙道:“瓜儿,我爹需要这个,但是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不如我们和你买了吧。”
南若看向他,这个年代,读了书的人气质大为不同,南兴富坐姿端正,目光清明,虽难免对南若忌惮,但骨子里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节,不愿白受嗟来之食,也是在潜意识里表达他的排斥。
她笑着和村长道:“您是有远见的人,不仅培养出两个识字明理的儿子,连孙女也彬彬有礼,小孙子聪慧可爱,真是叫人羡慕。”
她小小少女却说出大人一般的奉承话,语气和态度都已经和村长平等,既露出一二威慑,表明这件事上的不容置疑,也是在表达她对村长一家的善意。
村长自然听的分明,摆手让孙大娘把东西收起来,道:“都是瓜儿姐妹的一片心意,你放心收下便是。”
孙大娘这才笑着拿去收起来。
南兴富在一旁微微发窘。
但南若没再理会他,又道:“我回来时遇到上水村的一位大娘,说是咱们村怕是要逃荒,这是真的么?”
村长叹息,满面愁容,“若有活路,谁愿意舍弃祖辈攒下来的田地和家业走上逃难的路。但咱们这一片儿已经有两年不曾好好下过一场雨,后丘那条河早就干得露出河床,如今只有一小股水在慢慢流,你再看这天气,就快隆冬的天儿,竟然一粒雪粒子都没见着,只怕来年又是一场灾荒,不逃就快活不下去了。”
“那您打算往哪边逃?”
村长满肚子愁肠,“这旱灾是从北边儿来的,听说南边儿的徐州又有洪涝,真要逃只能先往西边儿去,再看看是继续往西还是往南吧。”
南若想了想,借着衣袖的掩饰从空间里拿出一卷牛皮纸,随后展开放到炕上的矮桌上,指给村长看,“您来看,据我路上见闻,徐州的洪涝主要集中在巴埠这一块儿,同时波及到了洛州的沁水和南阳的南边儿,但是我没听说徐州的东边也有洪涝,如果到时候往南走的话,我建议可以直接从徐州的东边儿南下,目前荆州和扬州还算太平,并且不缺粮食和水。”
村长已经激动的手都在抖,猛地将他辛辛苦苦编好的草鞋扫落,又叫孙大娘点灯来。
这会儿是白天,但屋里还是有些昏暗。
孙大娘嘟囔:“大白天的点什么灯,屋里可不剩几分灯油了。”
“叫你点你就点,啰嗦什么!”
村长少见的发火,孙大娘吓了一跳,这时南兴才和南兴富也凑上来看清了桌上的东西,立时激动不已,也催着孙大娘赶紧点灯。
孙大娘满面不解,但还是忙把灯点上。
见她要往牛皮纸边上放,村长忙拿过,“快小心些,可不能将它烧着,这可是宝贝!”
孙大娘一愣,也凑上来看,“什么宝贝?”
一直坐在角落抱孩子的郑氏和南花儿南秀慧也好奇的走过来。
村长将油灯远远放开,黝黑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抚摸着上面的地图,眼泪泪光闪闪,上面大周疆域,各州府域,各县城,主要的山川、河流清晰可见,“这是我大周还有四域的疆域图啊,有了这东西,往小了说在外行走不怕迷路,往大了说可影响一国军事。”
说着看向南若,“孩子,你这是哪里来的?可给外人看过?”
南若道:“路上偶然碰到一位书店的掌柜卖与我的,您放心,我知道这东西的重要,不会轻易示人。”
“好好,这就好,这东西太重要了,你可千万不能大意。”
南兴富也兴奋道:“我们先生也只知道个大概,你竟然有如此详尽的全国地图!”
李大娘惊奇道:“哟,这就是咱大周的地图?这可真是稀奇事儿,咱这辈子都没见过,瓜儿,咱们在哪儿呢?”
郑氏和几个小的也忙来看。
南若指着孟县的位置,“这是孟县,我们村在孟县的东北方,大概在这里,地方太小,没有标记上。”
李大娘笑呵呵道:“稀奇稀奇,我今儿也知道咱家在哪儿了。”
村长眼睛离不开地图,嘴里却严肃道:“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谁都不能传可知道?”
见他如此严厉,大家赶忙答应。
南若又指向洛州,“大伯,我不建议你们走洛州,因为这里和长安离的太近,如今朝廷可不安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兴起战火,到时候洛州豫州,甚至我们南阳都难逃波及。”
“而西边的益州,别看离得远,但我估计很可能也会加入其中,江州我也不推荐大家前去。”
村长神情凝重,忙问:“这是为何?”
南若想了想,问道:“大伯,您知道咱们换了皇帝吧?”
“知道,此前新帝登基的时候县里来人敲锣打鼓的宣扬,没人不知道。”
“我简单和您说吧,新帝的是由陈家支持上位的,他的外祖就是咱们南阳的那位节度使,如今已是新的丞相。但新帝的位子不算稳,因为朝中还有别的势力,其中最让人忌惮的便是兵部尚书赵大人……”
南若难得走了会儿神,忽然想起某个人。
她眨了眨眼睛,又将精神集中起来,“赵大人虽然只是文官,但他的家族很大,底蕴深厚,多年前就已经在南边儿厉兵秣马,说不定双方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而益州也有位姓窦的节度使,他是当兵出身,后来做到了大将军,据说新朝发下旨意令其前往长安恭贺时并未响应,打的什么主意也不难猜测一二。至于江州,那地方气候干冷风沙大,不适合种植,咱们这里的人去了只怕也很难扎根。”
说完她看向村长,却见所有人都满脸震惊的看着她,没什么反应。
南若犹豫,拍了拍村长的手臂,“大伯,您怎么了?”
南兴富最先醒神,神情极其复杂,震惊和难以置信交加。
他恍惚着问:“你如何知道这些事?”
南若道:“有些是书里看的,有些是路上听人说的。”
“书里?你识字?你也读过书?”
“我为何不能读书?”
“你是女子!”
南若笑了,“兴富哥,能读书是好事,但千万别把人读迂腐了,没有女子哪有朱熹写下三从四德?没有女子哪有孔圣人及其弟子的《论语》?没有女子如何有你?没有女子这天下早灭亡了,还谈什么男尊女卑?”
她嘴角的淡笑意味深长,“兴富哥,读书,可不是死读书,读死书。”
南兴富脸皮涨红,南兴才看了弟弟一眼,暗想:叫你整日之乎者也,劝你不听,如今被收拾了吧。
村长更是直接,一巴掌拍他身上,“读了几年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你可别给我丢人!”
南兴富呐呐的揉着被打疼的肩背不敢说话。
孙大娘心疼,可也不敢在这时候说什么。
南秀慧则是满眼欣羡地对南花儿悄声道:“花儿,瓜儿姑真的好厉害,懂得比我二叔都多!”
南花儿难掩得意,看着她姐的目光犹如看偶像,又满目憧憬地道:“以后我也让我二姐教我认字!”
南秀慧羡慕坏了,“你可真幸运!”
此时村长也改变了对南若的态度,比对一般的读书人还要客气,“瓜儿,那你说咱怎么走?”
南若笑道:“大伯,我说的这些毕竟是道听途说,不一定做得准,但我的建议是往南走,最好去扬州,那里可能比咱们这里热一些,但绝不缺吃喝,不过主要吃的是大米不是白面。”
南兴才问:“荆州不能去吗?”
南若一顿,道:“据说赵家的大本营就在荆州,不确定那里会不会兴起战火。”
又聊了几句,她带着花儿告辞,“大伯,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去找我娘和小弟,往后不知是否还能得见,您老可要保重。”
村长神情复杂,若乔氏母子还在村里多好,到时候逃难也肯定是一起上路,这样他们后丘村肯定会容易不少。
他惋惜不已,叮嘱道:“你们姐妹也小心,若是暂时没找到人就早些回来,只要你们好好的,迟早能找到他们。”
南若微笑,“您放心,会的。”
这时南兴富突然不好意思道:“那个瓜儿,你那个地图……能不能让我描一份?”
南若挑眉,见村长也期盼地看着她,道:“等会儿我让花儿给兴才哥送一份来,你拿着我不放心。”
兴才一愣,随即高兴不已,忙向她道谢,南兴富失望,还有些羞耻,但地图在哥哥手里他至少能时时看见,便也腼腆的道谢。
比起之前的忌惮和距离感,此时村长一家人的态度早已不同。
路上南花儿忍不住的高兴,终于要去找娘和小弟了!
但想到什么,她忙问:“二姐,那我们以后都见不到邱五哥和大荷婶子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