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在我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
我有了人生中第
一条狗，它是自己找来的，它认定了我,
在我到白水镇的第
一天,
门外坐在等了我一夜。
它的名字叫李瞅啥。我第
一次去河边三棵柳小铺找柳翠翠的时候，她问我：“你瞅啥？”我就给狗起了这个名字。
它还很小的时候，喜欢坐在地上看我,
用那两只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头左歪一下，右歪一下。
——《盟主日记》
*
六月下旬,
林翡快放假,
某天下午柳叶儿突然给她打电话,
连打七八个，她在考试都没接上。
出教室看见手机好几个未接,
林翡赶紧拨过去。
柳叶儿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家,
林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是外公还是外婆？还是舅舅？”
她心想应该是舅舅，那老头三高加糖尿病，身体比七老八十的外公外婆都不如,
外公外婆还常常带着登山杖去郊游，他走两步就气喘吁吁冒大汗。
电话那头的柳叶儿沉默几秒,
轻轻叹了口气。
李瞅啥已经是条老狗，最近几年很少夜不归宿，就算晚上出去，白天也肯定回来吃饭。监控显示它是晚上九点多溜出门去的，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二小时。
它听得懂，屁股一沉坐下，身子随即一歪，侧躺在人行道地砖，舌头伸出来吐气。
“你忘了你的小狗吗？”
午饭后全家人出去找狗，古镇里，河滩边，小广场附近的草坪，狗群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看见。
柳叶儿一开始担心是被偷狗的捉了，但小广场常跟李瞅啥在一块玩耍的小狗都还在，她只能求助其他狗，带了狗粮过去给它们吃，找它们问问看。
李瞅啥昨晚上丢了。
早上外公给它添水添饭,
发现昨晚的饭还剩在盆里,
水也一点没下。狗年纪大了,
牙口不好,
外公常常给它做肉糜汤，昨天没做,
外公以为它赌气，正想把它从窝里揪出来教训一顿，却发现它不在。
跟小孩一样，不能哄的，一哄就委屈，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像含了一汪泪。
它是很通人性的一只狗，从前陪外公外婆遛弯，步子都故意拖得很慢，将就着老人的速度，现在倒还得外公来将就它。
“回家吧，跟外公回家好不好？”外公先给它顺毛，轻声哄，它还能发出声音，抬得动身子，把头往外公臂弯里藏，是个撒娇的意思。
幸好院子里装了监控，等柳叶儿中午下班回家，外公就找她调监控看，发现它是昨晚上偷跑出去的。
“好狗，好狗，跟外公回家去。”
这种狗体格结实，从来不爱生病，也不赖皮，十岁高龄，只是毛色稍显黯淡，牙齿略有些松动。
李瞅啥是只正儿八经的土狗，古称“四眉犬”，现在人喊“四眼”，是指它眼睛上头那两块黄白斑点。
沿着马路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歇会儿，外公跟它说话，背着手站旁边等它，“累了咱就坐下。”
外公笑呵呵的，“躺会儿也行，咱就躺会儿。”
外公上去抱它，它像是很不好意思，爪子蒙着眼睛。外公说狗快死的时候会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猫狗都是，小动物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想要难堪的一面让主人看到。
柳叶儿和外公跟着那只小京巴在桥洞下面的河滩上找到李瞅啥，这底下是几只小流浪的家，有好心人放了几只塑料碗，里头还剩得几粒狗粮，李瞅啥趴在一块脏兮兮的榻榻米上，下巴枕着爪子，听见有人来，睁开眼睛稍抬了下`身子。
外公七十多了还抱得动它，先把它从桥底下抱到马路上，它也jsg知道心疼人，挣扎着要下地。
可它确实老了，体内各项器官都已衰竭。
这招起了作用，有只脏兮兮的小京巴冲她吠两声，然后往前小跑一段，竟真是个带路的意思。
李瞅啥就这么走一段躺一段慢慢挪到家门口，外婆和张阿姨从路的另一头走来，它远远看见，赶忙站起。
外婆常嫌弃它脏，骂它不讲卫生，走哪儿躺哪儿，它都记着呢，外婆一来就不敢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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