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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大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盟主日记》
*
“草色遥看近却无。”
林翡忽然在瞬间领会了这句诗的意思。
最后一口烧麦塞进嘴巴,
林翡蹲到地上，扒开去岁枯黄的草茎，稀疏的绿叶在春风里摇曳,
纤细柔软。
她伸手往前指,
“前面的草地看起来是绿绿的多，但是我们面前这块是黄黄的多，草色遥看近却无就是这个意思,
我懂了！”
郑悦视线跟随林翡手指移动，“真的耶。”她满眼都是小星星，“盟主,
你好聪明,
好智慧。”
“那是当然啦！”林翡牛气得不行,
又跟她说起省体校陈教练那事，说自己是如何七发打倒四个瓶的,
并解释说：“不是他拍我那下,
我不会打空，他手拍我肩膀，打乱了我的线，而且那天河边风超级大。”
郑悦点点头,
从不怀疑她实力，“那你是不是要跟他走了,
不在白水镇了。”
“但我们现在还在一起玩的嘛。”林翡说。
她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技术，说竹子都是根连着根，竹冠挨着竹冠，动一根，上面一片都跟着响。
小溪也不找了，两个人就在竹林里玩，荡秋千，爬竹子。
体重压弯了竹子，她选个方向用力一坠，从很高的地方荡下来，手一松就稳稳落在地上。
郑悦跳下地来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晃着秋千，“你的脚好白哦。”
郑悦很厉害，两手抱着竹，脱了鞋袜，借助脚掌的摩攃力可以一气爬很高。
林翡收回手，“这是人家种的吗？”
小人各有各的心事，早春时节天还有点凉，在山间松软的小路上走，她们把手揣进衣兜，有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郑悦拦住她，“不能掰。”
路遇坎坡，林翡手脚并用爬上去才攀着树伸手去拉郑悦，她表情沉重：“你提醒我了，我去了省体校，就不能跟翠翠在一起了，也不能跟外公外婆在一起了。”
“那我也见不到外公外婆，还有我的狗了。”林翡心情突然变得很坏。
郑悦想了想说：“我回家跟我妈商量下，如果有，我就跳，我跟你一起读体校，说不定我也可以拿奥运冠军。”
效率很高，动静很小，尽管林翡以为这片竹林该是天生地养，就像山上的野菜可以任君采撷，实在是没什么可避讳。
“这样踢，不会被人发现。”郑悦把竹子刨出来，装进林翡的书包，林翡有样学样，球鞋里的五根脚趾头缩紧，猛地踢出。
空jsg旷地方有几根高大的竹子低低弯着腰，其中一根上面绑了个小小的布兜秋千，像是附近小孩专门耍乐的地方。
最后郑悦叹了口气说：“算了别想了，还早得很。你说的那个小溪到底在哪里啊。”
郑悦两只手贴在她后背，用力朝前推，她身体飞出去的时候，她像鸟儿张开怀抱，虚虚地从后面护住她。
直到两个人的书包装得满满，她们才相视一笑，准备离去。
“你肯定能行，你跳得那么好，全世界最好！”林翡说：“你再荡高一点！”
林翡看呆了，但几次尝试她脚掌都难以发力，只能放弃，回到秋千上坐着。
“秧秧，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嗯？”林翡高高举起两只脚丫，大脚趾动动，回头冲她笑。
郑悦羡慕她,
也感到失落,
“你走了，我就不能跟你一起玩了。”
但就像偷来的爆炒猪肚用手抓着吃更香，这样一言不发地踢竹笋，给她种很刺激的感觉。
“你还愿意跳吗？”林翡记得她发过誓，再也不跳皮筋了。
郑悦看向前面那颗梳双辫的圆脑袋,
摸摸自己后脑勺，她太喜欢林翡了，连辫子也要跟林翡梳得一样。
郑悦黑瘦黑瘦，小猴儿似的，肢体很灵活，林翡说：“你应该也可以读体校的吧，你跳皮筋那么厉害，可以去体校跳皮筋。”
林翡扔了书包跑上去，坐在秋千上荡，竹子一颠一颠，好玩。
“不是啊。”郑悦说：“等你小学毕业，翠翠姐说不定也考上大学，不在镇子上了。我表哥也是在外地读的大学，放假的时候还回来，毕业了就很少回来了，一直留在外地上班。”
“等我小学毕业吧。”林翡正了正挎包继续往山上走,
“我听他们说的,
要毕业了才能上体校。”
山上小路多，七拐八拐两人不知怎地闯进一片竹林，脚下竹叶铺织成毯，踩踏声如落雨。
然而一转身，就见个穿蓝色布衣裤脚踩解放鞋的老大爷坐在上头的坎坡上，嘴里还叼个烟斗，叭叭往外吐青烟。
竹林里玩腻了，她们穿上鞋子继续往前走，走到一片朝阳的缓坡，林翡脚尖踢到个东西，弯腰一看，是截笋子，尖尖的一头刚从枯竹叶里冒出来。
扭头看，周围还有许多，高的等人，矮的臂长，林翡突发奇想，“我们可以掰点笋子，回家吃竹笋炒肉！”
大书包沉甸甸挂在肩膀，坠得骨头疼，林翡跟郑悦对视一眼，想跑，下山的路不知通向哪里，回头的路又被堵死。
爬上山坡，看见片茶园，更远是马路，路边一栋老别墅，都快到家了。
林翡扭头往回走，“不是这边。”
林翡转头四处望，对啊，小溪在哪儿啊，怎么还没看到。
林翡干什么都让她觉得顺眼，脸蛋从哪个角度看都好看，还有她走路的姿势，她说话的神态，她的一些小狡黠……她真的特别特别可爱。
“体校有跳皮筋的吗？”郑悦问。
“用踢。”郑悦选了根有她小臂长的竹笋，伸腿朝根部迅速而歹毒地一脚，嫩嫩的竹笋就在笋壳里断裂开，“咔”一声脆响。
老头看着不怎么中用，动作却十分矫健，应是常在山林中行走，起身两三步就到了面前，“偷竹子，小鬼丫头，谁准你们在这里偷竹子！”
“这是你家的竹子？”郑悦挑着下巴问：“你怎么证明，这明明是长在野地里的竹子，你说是你家的，我还说是我家的。”
“废话！我住在这里，当然就是我家的！”老头左右手各扯了一个小鬼丫头往山下走，林翡挣扎：“你干嘛！你别动手，我会武功你信不信。”
“你会武功老子就是蝙蝠侠。”老头力气好大，竟然还知道蝙蝠侠，两人挣扎不得，硬被他拽到竹林后面一栋木房子前的空地上。
这还真是他家，有个年纪与他相仿的老太太坐在门前做针线活，几只鸡在泥巴地上溜达，受了惊“扑棱扑棱”往边上躲，林翡和郑悦被扔到地上摞在一起。
她们爬起来，老头伸出一根手指点，“把竹子拿出来！”
林翡和郑悦站着没动。
门口那老太太撩开眼皮瞅她们一眼，线头在嘴里抿抿，举高就着亮穿针。老头叉腰在门前转悠一圈，顺手捡了根烂竹竿“咻咻”舞，“拿出来！”
林翡吓得往后缩，不知道该怎么办，郑悦一挺胸：“拿出来就拿出来！”
竹笋一根根摆在地上，一人五根，刚好十根，老头说：“赔钱。”
林翡到底是城里丫头，受林华玉影响，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细声细气问：“多少钱？”
老头说：“竹子长大，一根能卖几千块，这里十根，起码要赔我一万块钱！”
“你是土匪啊，你抢劫啊！”郑悦先跳起来不干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啊，你这里这么多竹子，一根几千块钱，你怎么还这么穷，住在烂房子里。”
小人说话扎心，老头怒了，再次“咻咻”舞棍，“放你的臭屁！你晓得个屁！”
林翡醒过神来，“对啊，你自己没钱，你不好好上班，你就想讹我们的钱，就算竹子是你的，你想敲诈，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头气得冒烟，竹棍“梆梆”敲地，用土话骂人，郑悦不服，跳脚跟他对骂。
林翡捡起书包，竹笋她不要了，“我们走。”
老头拦着不让走，竹竿都给他敲裂了，“偷了东西就想跑！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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