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床果然换了,用手摸上去松松软软的,躺上去更是舒坦。
身上虽舒畅,心里却怪怪的,似是愧疚在作祟。
短短一日,霍铮的大名已然是被她毁于一旦了,可他分毫不动气,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说实在的,自己父母也不过如此。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竟是有些下不去手折腾他了。
胡思乱想到夜半,方迷迷糊糊睡过去。
因挂念着早晨要回门,是以无需云舒进来叫,宋知韵就起了个大早。
洗漱干净以后,婢女推门来说:“将军请您到前厅吃早膳。”
出于心底那份愧意,她没摆架子,让云舒赶紧把头发扎好,素面朝天前去应邀。
来时,迎上一副不辨喜怒的面容,宋知韵端的一凛,边挪步边咬着下唇揣摩个中意味。
昨晚上坐车回来的路上,他便十分严肃,即便也有关切她在许家如何如何,可脸上一丝丝笑意也无。
这时他又这样不苟言笑,八成是遇上什么事心里不痛快,还是按兵不动,且看他怎么样为好。
“歇好了吗?”霍铮执汤勺,盛了小半碗粥,推到她手边。
宋知韵点一点头,声音较昨日轻柔了不少:“好极了。”直觉告诉她,应该回问一句,于是照做:“将军呢?”
“还好,多谢夫人关心。”他如是道。
话题已尽,宋知韵就势息声。
一切收拾妥帖,启程向宋府。
此番回门,声势浩大,光登门礼足足装了八大车,于长乐街上,绵延而成一条长龙。
过往行人许久不曾见过这等场面,不约而同驻足接耳。
有惊叹的,有唏嘘的,也有猜测霍铮是不是被宋知韵拿住什么把柄,或是撞了邪祟的。
五花八门,啼笑皆非。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正是宋知韵的心病,他究竟图什么,图她刁蛮任性,还是图她没规没矩?
心间犹如有一只猫爪子在轻轻抓挠,直叫人心痒难耐。
她咬咬牙,直言相问:“霍将军,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霍铮原本望向窗外,听声,缓缓回头,波澜不惊的脸孔透出丝丝落寞:“你当真不知为何?”
问得没头没尾的,宋知韵哪里知道?
“我若明白,也不会问你了。”
第一眼,他落寞加深。
第二眼,他以嘲弄取待落寞。
第三眼,他归为平和。
霍铮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合该对你好。”
天衣无缝的答案。
宋知韵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紧,口气尖锐起来:“我无礼粗俗,说一不二,花钱大手大脚,最讨厌拘束,断非贤妻良母。纵然如此,你也要对我好?”
都这般不留情面,总该有所动摇了吧?
不想,他立即给出了肯定答复:“我恶名远播,人人畏惧,不比你好到哪去。至于银钱,身外之物,凭你支配。你喜自由,只要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你想去什么地方,我不插手。是否当得起贤妻良母,无所谓。如此,可好?”
宋知韵气笑了,舔着右侧上牙,道:“好,希望将军日后莫要后悔。”
两个没有感情的人,被迫按在一起生儿育女,这种日子,她决不能忍受。
霍铮未言语,游离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微不可察的坚决漫出。
宋知韵心烦意乱,斜过身躯,不与他有半点眼神交流。
回门的日子,须得重视,宋家上下全精心打扮过。
宋父宋母及宋怀书不必多说,余者俱换上新衣,屏气凝神于宅子外迎迓。
远远扫去,俨然大家风范。
宋知韵放下帘子,有些好笑,平时咋咋呼呼的,现下亏他们忍得住。
车子稳稳停住,霍、宋二人前后露面。
宋父宋母笑容可掬,上来寒暄:“家中备了茶饭,请将军移步。”
倒把宋知韵晾在一旁。
她不甚在意,毕竟霍铮非寻常人,有此一举人之常情。
霍铮表现得不冷不热的,称分别宋父宋母为“宋大人”、“宋夫人”,宋父宋母不意外,霍铮是什么人,堂堂太子也要卖几分薄面,何况他们。
宋父宋母脸都快笑僵了,总算把这尊大佛接进了门。
来之前填饱了肚子,宋知韵吃不下多少,堪堪两筷子便停手不动了。
夜里辗转反侧的缘故,禁不住打了个哈欠,离座,道:“父亲母亲,我出去透透气,你们自便。”
宋父宋母对视一眼,皆汗流浃背。
宋母出声拦住:“韵儿,将军还在,还不快坐回去。”
宋知韵不以为然,回看霍铮:“将军不介意吧?”
一时,几双眼睛齐刷刷指向霍铮,而霍铮,笑着摇摇头:“夫人随意。”
宋知韵冲瞠目结舌的父母眨眨眼,驾轻就熟离开。
是透气,也是为圆许岁宁的心愿。
原本听别人传霍铮纵妻的事儿,宋父宋母还不信,今日得此一见,又惊又疑,面面相觑。
眼见为实,但夫妻俩仍不敢怠慢,连连给霍铮赔不是:“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请将军多多担待……”
“二位不必操心,她已是我的妻,我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若宋知韵在场,定会发现,霍铮的笑颜,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有。
宋母常年和其他夫人们交际,感官灵敏,不难察觉霍铮望向宋知韵的眼神里,蓄满了柔情、宠溺……着实令人费解。
宋知韵一走,霍铮自觉无趣,提议随便转转,宋父本欲陪同,然被一口回绝,只能作罢。
“将军,咱们去哪啊?”在门外侍候的孟康,把人等出来后,皱眉发问。
不及怎样,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靛青素袍的瘦高男子,孟康认得,提示霍铮:“那位是夫人的兄长,名叫宋怀书。”
霍铮淡淡然,不动作,只等宋怀书过来。
“霍将军,可否谈谈?”宋怀书与霍铮个头相当,然一个光风霁月,一个气宇轩昂。
“可以。”霍铮微微启唇。
依宋怀书的意思,二人移步来到宋家后院的湖心亭里,并肩而立。
孟康则在远处观望。
“妹妹她不记得将军,我却有印象。”宋怀书瞥了眼肩膀一侧的身形,将话戛然而止。
霍铮背着手,留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面向被风吹起层层涟漪的湖面,沉吟无言。
宋怀书喉咙里送出一声冷笑:“当年妹妹瞒着家里人,频频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出头,早起穿的衣裙,到中午回来便脏兮兮的,明明才月初,月钱却所剩无几。问她,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后来有一日,我偶然撞见她一个人蹲在树荫底下生闷气,盘问半晌,才哭哭啼啼说,花心思帮了一个白眼狼,一声不吭就走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宋怀书又是一顿,正视霍铮:“妹妹口中那人,就是霍将军吧。”
霍铮不置可否,眸光黯淡了几分。
见状,宋怀书略有不忍,语气缓和下来:“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妹妹却是全家人的心肝,从小到大未曾受过一丁点委屈。将军不顾她的意愿以圣旨相迫,可有念及往日的情分?”
霍铮直视他,口吻笃定:“我娶她回来,断不会让她不高兴,宋公子大可放心。”
宋怀书觉得此人不可理喻,唇线抿作一条直线:“霍将军眼光毒辣,怎就看不出妹妹对你无意?”
“宋公子,我对你以礼相待,全看在她的情面上,还望宋公子莫要不识抬举。”霍铮微眯双目,眼底腾起杀气。
霍铮是实打实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怎能容忍旁人来置喙自己。
宋知韵是个例外,而别人,不是。
宋怀书此行,非与霍铮一较高下,而是专门试试他的态度,见他因宋知韵而对自己这样容忍,略感欣慰,松口道:“霍将军,你敢不敢对天起誓,此生绝不纳妾,绝不负舍妹。”
霍铮暗自哂笑,不愧是亲兄妹,试探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有何不敢。”他拔出腰间短刀,以利刃划破手腕,任血珠抛洒,“我霍铮以命保证,今生今世惟认宋知韵一个妻子,绝不纳妾,若有违,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于一个武将而言,每一次上战场,人头就拴在了裤腰带上,随时有可能落地,而最大的愿望,非苟延残喘,却是死得其所以后,有人为自己敛尸埋骨。
霍铮的誓言,重之又重。
宋怀书虎躯一震,花了好久才从震慑中找回思绪:“好。从今以后,舍妹便托付给霍将军了,望霍将军信守诺言。”
霍铮道:“自然。”
他的腕间血流不止,宋怀书忙唤人来。
“不必,小伤。”霍铮不以为意,以匕首割下一截衣袂,三两下缠绕住,随后用广袖盖住负伤的位置,“宋公子还有话说么?”
宋怀书否认。
“失陪。”霍铮拱拱手,大步流星而去。
孟康注意到方才的一切,震撼之余,分外忧心他的伤,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递与他:“将军,搽药好得更快。”
霍铮对疼痛的忍受程度异于常人,曾创造过身中两箭还能挥剑擒住敌人头领的神话。
那次便是有关“活阎罗”传闻的开端。
而他,偏生对自己的身体格外不上心,若非必要,不喝药、不涂药。
果然,霍铮不领情。
孟康悻悻然,攥着药瓶紧紧追随。
宋知韵四处找宋怀书不到,一路打听过来,恰好捕捉到霍铮、孟康俩人的背影,有点奇怪,然只持续了一瞬,便抛之脑后,兀自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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