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玄米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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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尉和光却懒得下楼重新铲雪，而是裹着棉被趴在窝里看剧。
这部剧是今年热播的大河剧（类似黄金剧场之类的历史剧），讲述战国末期的传奇武将真田幸村一生，不过由于那个主演以前演过一个很火的、贱萌但又颇有才华的律师角色，以至于弹幕全在刷“出戏了”、“看到他就想笑”之类的东西。
外头很冷，平板看到发烫，捂手倒是不错。
然而慵懒的女孩子并没有实现自己趴窝一整天的梦想，昨晚被灌得差点从二楼窗户跳下去夺路而逃的鬼切这个时候反倒是酒醒了，跑来敲她的门，并关切地询问她那么晚还没起床是否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偶尔也想睡个懒觉的尉和光：……
她感觉这哥们有点老妈子属性。
尉和光顶着一头乱毛探出头去，果不其然地发现鬼切正站在阁楼门口等着自己，这位老妈子鬼王见她气色红润眼睛明亮也不像生病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
“快起来吧，今天太阳都很难得的出来了！”
然而还是很冷。
这个念头是尉和光搓着双手走在街道上产生的，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鬼切给店里所有员工都织了一条），看见了不远处的娃娃机店。
神保店长一如既往的健壮，哪怕是穿着一件冲锋衣也不能阻挡他衣服底下的肌肉咆哮。
“神保先生，早上好啊。”
尉和光哆哆嗦嗦地进来，说话的每个字音也仿佛在蹦跳那样。
神保仓大和善地看向她，“早呀光酱，但是最近天寒地冻的，没有适合你的任务哦。”
“……不抓小猫咪、不找情侣锁、不送花给暗恋女生、不去当结婚现场的托……没有这些活，也是可以的。”
女孩子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说话间的热气在她身前升起。
神保仓大无奈地看着她，“可是适合你这样的孩子的事情，我这边也没有多少啊……还是说你想铲雪？”
“谢了，我们能换一个吗？”
尉和光强压耐心地循循善诱，“比如说，更有难度一点的？”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孩子。”
女孩子终于失去了委婉的耐心，她敲了敲玻璃桌面，轻声道：“关于一些可能涉及非人类的事情，我也许能够解决。”
神保迟疑地看了她好几秒，终于想起这小家伙实际上是某个大妖怪推荐而来的。这一刻，明明身体健壮，他却无端地多出了几分冷意。
“好吧好吧。”
他含含糊糊地说，“可是你要是不能解决的话，鬼切君那边……”
“他不会怪罪你的。”
尉和光立刻回答，“如果是我自己执意去解决的事情，那么有任何后果自然都是我一人承担，与他人无关。”
*
雪地靴踩得地面咔咔响，青黑色的马路在雪层下若隐若现。
此时的尉和光已经离开了抓娃娃机店，来到了这附近的某个居民小区。
她看着纸条上的地址电话和要做的事件，有些犹豫。
事情是这样子的，在她的软磨硬泡兼拿着鸡毛当令箭之下，神保仓大终于交给了她一个最近的、疑似跟怪力乱神之类玩意儿有牵扯的任务，并反复交代她实在不行的话就赶紧撤。
如今她按照地址来到了委托人家里，很明显这并不是什么非常有钱的人会居住的地方，最多只能算是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工薪阶层。
她在门外徘徊了两圈，又在摄像头的死角处偷听了片刻——确认这一户人家里只有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后方才摁响门铃。
户主是一位面目憔悴的中年女子，当得知尉和光这个还没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是来替自己儿子“解决问题”的时候，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把这捣乱小孩扔出去的念头。
健太要是没有生病的话，应该也会这样高高兴兴的出门玩吧……
想到这里，她好歹没有对尉和光发火，还给人家倒了杯热玄米茶，淡绿色的玄米在热腾腾的茶水中若隐若现。
“谢谢您，夫人。”
尉和光乖乖地坐在垫子上，看起来格外乖巧。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副外表看起来就跟“不靠谱”、“小朋友”的形象挂钩，也并不会因为对方轻视自己而生气，难道她要在脸上写着“我超牛逼”几个大字吗？
中年女人看看她的模样，原本心头被淘气小姑娘捉弄的无名怒火稍微削弱了一些，她同样叹着气坐下来。
“我不知道神保先生怎么会派你来……但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女人的孩子叫做佐藤健太，今年才读国小一年级，是个淘气爱玩的熊孩子。然而就在六天前，他被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在放学后带走了——还是他平时的玩伴同学告诉佐藤夫妻二人这件事的。
当他们找到孩子的时候，健太已经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迷，至于那几个不良的高年级则早已逃之夭夭。
虽然及时送医，佐藤健太也脱离了危险状态，但这些天来一直痴痴呆呆的，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变得极为薄弱，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个弱智。主治医生说可能是大脑受到了过度刺激，要再观察一些时间才能做出诊断。
尽管十分伤心，可是佐藤夫人还是把健太接回家里细心照顾，这个孩子也成天痴痴呆呆地坐在房间里，不会笑，不会哭，也没有感觉，只有一双眼睛空洞的注视着雪白的墙壁。
说到最后，佐藤夫人强压悲伤的情绪：“我们是在沐川私立高校找到那孩子的。”
为来到东京还不足一个月的外地人，尉和光迟疑了一下：“那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
中年女性也愣住，“那个地方很邪门的，如果不是在那里找到了健太，我们都不会往那方面考虑。”
她并没有说等这个周末，自己的丈夫就会请附近的庙里的法师过来查看孩子的情况，在尝试诸多医疗设备均无效后，她们也只能求助于这方面了。
女孩子若有所思，她缓缓问出今天来访的最后一个问题：“能让我看看如今的健太吗？”
见是当然能见的，健太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也不像有的精神病人那样充满对外攻击性，而且医嘱里也没说病人这情况是不能见外人的。
不过尉和光在佐藤夫人的陪伴下进到房间的第一眼就知道答案了。
——三魂之中的胎光和爽灵不在体内，七魄中的尸狗、非毒和伏矢也不知去向。
人的三魂七魄没了两魂三魄？那还谈什么当个正常人！告辞！
于是尉和光在匆匆检查完就告辞离去，心里估摸着如果今晚不去的话，这孩子离体的魂魄过了第七天后应该就回不来了。
到时候也别说什么送回医院观察，人完全就是废了。
说实话，现在目前最后可能招魂的地方就是健太昏迷前所在的那家学校，尉和光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门路，连忙打电话咨询本地通的鬼切前辈。
“怎么？你要去那里？”
手机那端的鬼切声音听起来很紧张，“那边很远诶，你到时候可能赶不回来煮饭啊！”
原来你关注的是这个吗……
尉和光默然无语了几秒，旋即硬着头皮说：“我跟店长请假一天！”
毕竟比起一条随时可能消逝的幼小生命，打工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个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转达……”
鬼切关心地唠唠叨叨了几句，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我过去帮忙吗？”
尉和光当然不敢请这位名字里都透着鬼怪克星意味的妖怪出手，万一到时候不小心把健太的魂魄给砍了可怎么办？
“不用了不用了，你有没有相关的资料发我一下就行。”
“那好，你晚点注意接收资料。还有，回来的时候路上小心。”
在鬼切放下电话后，坐在他身后喝酒的茨木童子大大咧咧地说：“那孩子想出去玩是吧？我准假啦！”
他说话的这个姿态倒不像一个店老板，更像是皇上说“朕准了”之类的霸道台词。
鬼切有些恼怒地瞪了这个不正经的老朋友一眼，转身拿起外套出门。
“你去哪儿？”
全程喝酒划水充当背景板的酒吞问他。
关于这个问题，鬼切不想过多解释：“出去走走。”
“天寒地冻的很，外头有什么好逛的。”
酒吞童子嗤笑道，他素来醉意满布的眼眸骤然多出了几分近乎冷漠的清醒，“也许人家不需要你去帮忙呢，老家伙。”
“喂！”
鬼切气急，“小光她还是个孩……”
此时茨木童子也开口打断他的话语，表情很严肃地吹捧酒吞：“挚友所言极是！更何况小光本身就不是普通人，既然她想去做某些事情，也明说了不需要我们帮助，那我们看着就行了。”
鬼切沉默了一下，无奈地说：“我真的只是出去走走，我喜欢的那个家最近出了新书，我要买回来。”
木门被拉开，冷风和雪尘一股脑儿地灌进来，最后在温暖的暖气中消散无踪，人也外出了。
“他总是那么爱多管闲事，路边看到迷路的小狗都要帮忙找主人。”
茨木看向倚在椅子上的红发妖怪，语带调侃，“是吧挚友？鬼切那家伙就是这么傻啊。”
酒吞不置可否地给自己添酒：“哼，估计是源赖光那个混蛋教坏了他……但我记得他喜欢的那个者，明明是一周前就出了新书吧？”
两个老伙计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鬼切连谎话都撒不太好，还想骗人成功？做梦吧。
“对了，小光她那边真的不用帮忙吗……”茨木想了想又说，“毕竟我们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时间线似乎比现在更晚一些。”
“不用管那家伙。”
酒吞拿起一瓶新的大吟酿，“那家伙当年可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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