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失传的菜谱
“菜谱，你当真要教我菜谱吗？”老厨娘简直不敢置信。现在若能掌握一门拿手菜，在任何贵族的庄园里或许都能谋得一席之地，绝不会告知轻易外人。
“而且，”她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女孩，眉毛微微皱起，“你的年纪看起来这么小，能知道什么菜谱呢？”
“嗯……”路茵的目光落在男爵庭院内的玫瑰上，那是一种双色玫瑰，红色与紫色交错，颇为好看，想来这就是男爵得以名声大噪的本钱，“既然这是以玫瑰闻名的庄园，那就教你一道以玫瑰著称的菜肴——龙心玫瑰炖肉，听说过吗？”
厨娘茫然地摇摇头。
“大概一千年以前吧，有一位国王以剑和玫瑰为象征，人们叫它玫瑰君主。他在庭院中种下了大片的玫瑰花海，甚至用玫瑰做的料理犒赏有功的勇士，这道菜因此声名远扬，所有战士都以被赐予这道料理为荣……不过很可惜，他们的国家被恶魔进攻而灭国了，这道菜也因此失传。”
厨娘将信将疑，她没有文化，怎么会得知千年前的历史？“既然是千年前的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呃……”路茵语塞，食谱倒是记得牢，具体怎么来的却忘了。
“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好吃就行了。而且和你们男爵的玫瑰互相呼应，没准能成为新的名菜呢。”
厨娘的眼睛一亮，心中暗想，若是贵族老爷领地上有名的两道菜都出自自己，那就再也不用担心被赶出门去了。
可是——作为交换，玫瑰果酱塔必须用到老爷庄园里的玫瑰。这本是她的拿手点心，少不得常取用玫瑰，偶尔昧一些也无妨。然而老厨娘为人老实，从未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也惧怕被发现的后果。
路茵兀自形容道：“龙心玫瑰炖肉呢，其实没有龙心，只是取鹿肉切成大块，用秘制香料的配方腌制两个小时，然后放在锅中煎至金黄……秘诀就在于腌制的香料，可以与玫瑰香味交相呼应，将其激发，使肉块鲜而不腥，香而不腻……”
老厨娘被形容得口水直流，幻想着那道菜扑鼻的香气和柔美的色泽、将玫瑰料理做好后的风光、以及她乖巧懂事的儿子的身影……她心一横，“好，我答应你。”
路茵为老厨娘示范了一遍制作方法。用石头代替肉，用水代替油，木材则是厨娘的儿子捡来的。在以炖、煮、烤为主流烹饪手法的当今，煎是一种新奇而小众的方式，煎肉的步骤令老厨娘大为惊奇。她觉得就算仅用这一手法，其新奇就足以令老爷大为赞赏了。
其实，这道菜谱在遥远的千年前并没有煎这一工序，是将肉腌好后直接开始炖煮。但路茵觉得煎过后的肉会更好吃，于是擅自改进了制作方法。
“将葱蒜放在锅底，肉块放在其上，加入野生蘑菇，再倒入适量的葡萄酒和水，没过所有食材。小火慢炖至肉质酥烂。在起锅时，加入蜂蜜和玫瑰花瓣。如果你们老爷允许呢，可以再用几片花瓣点缀，会更好看。”
老厨娘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茵的每一个动作，仿佛要将香料撒了几片叶子都记在心中。每一步演示都令她豁然开朗，如获至宝，原来这里应该这样处理……老厨娘已经能够想象，这道菜将会多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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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大显身手的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在白日遭受冷眼、夜晚艰苦练习厨艺约摸几天后，老爷在打猎时猎到了一头鹿，要厨房把肉做成美餐，犒赏所有参与狩猎的人。
胖厨娘飞快地割走了最嫩的腰肉、里脊，其他好位置也被人分走，老厨娘只得了一些多筋坚韧的颈肉。
胖厨娘最擅长的是烧烤，每次阵仗都很大，这一次也是故技重施吆喝走了厨房的所有人，倒是方便老厨娘施展。
按照这些日子练习的步骤，她将鹿肉用秘制香草配方腌好，下锅煎制金黄，再放入锅中小火慢炖……
鹿是男爵和骑士们共同狩猎的成果，宴会上男爵也宴请了骑士分食，犒赏部下是笼络人心的一环。
最好的部分自然是归男爵独享，掌勺的也是领地中厨艺最好的厨娘。而骑士们只能享用那些不那么好的部位，由其他厨娘完成的各种菜肴则摆在大厅的长桌上，供他们自由取用。
摆在骑士们面前的菜肴中，有一道从未见过的炖肉散发着奇异的玫瑰香味。玫瑰味他们平日倒是闻得很多，可今天的玫瑰香气中混杂着一种十分霸道的肉香。两者混合在一起竟然十分和谐，极为勾动食欲。
众多骑士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只期待男爵先开动后，他们便第一个想要尝尝是什么菜能香成这样。
男爵距离这道菜较远，并未闻到它的香气，对自己面前的烤鹿肉感到十分满意，心想只有他才配享用这头鹿最美味、最柔嫩的部分。
饭前祈祷一向是略过的，男爵拿起刀叉切下一块鹿肉，味道与平日的烤肉相同，十分令他满意。他示意麾下的骑士们也可以开始进食。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几乎所有的骑士都将勺子伸向同一道菜，从中捞起了滴着金色汤汁的肉块，有些勺子甚至相撞在了一起。相撞的人视线交汇，都露出不甘示弱的神情，争先恐后地伸进锅里捞肉。
一齐伸手的动作太统一，男爵不由得好奇：“你们在抢什么？”
一名骑士嘴中塞着肉，不顾用餐礼仪答话：“回阁下，这道炖鹿肉实在太香了！”
另一名骑士说：“以前没有吃过这个，是老爷新雇佣的厨子吗？”
他们将两指宽的肉块整坨直接送入口中，上面还滴落着金色的汤汁和绿色的香草碎末，每个人把肉塞进嘴里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享受。
奇怪，自己没有雇佣新厨子呀。
没有资格摆到自己面前的菜，一定是那些手艺平平的厨娘做的。可看他们吃得如此陶醉，真有那么好吃？
“给我盛点。”
“是。”
仆人给他盛了一小盘，里面只有一块肉，既是为了优雅，也是因为很多时候不必尝第二口。汤汁在蜡烛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金色的光泽，上面还漂浮着两片玫瑰花瓣，暖色系的食物上撒着翠绿的香草末，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男爵用叉子将肉提起，肉竟然还在微微抖动，是难以想象的柔嫩。肉块被轻易嚼碎，丰盈的汤汁从中喷涌而出，仿佛在嚼的并不是肉，而是入口即化的奶制品，内馅中塞满了会化为汤汁的夹心，否则为何会爆出如此丰富的汁水？
男爵的眼睛骤然亮起，狠狠地嚼着口中的美味，几乎希望这口肉永远不会被吞下。可再看盘中，竟然已是空空如也。
他把盘子向仆人推过去，这次盛了满满一盘，足够男爵尽情享用而无需再与骑士们争抢。男爵大快朵颐，甚至连锅中同炖的土豆块也吃得津津有味。要知道，平时他最喜爱的便是肉类，而蔬菜、尤其是这些块茎类的东西，摆在肉的旁边作为装饰就已是其最大的用途了。
等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整盘龙心玫瑰炖肉也见了底，优雅地用餐巾擦嘴时才发觉，胖厨娘烤制的鹿肉已经有些凉了。
男爵划拉了几下，腹中的饱腹感让他兴趣缺缺，“赏给骑士们吧。”
“多谢老爷！”骑士们欣喜若狂。这可是鹿的最好部位，还是手艺最好的厨娘制作的，平日里他们可没有这种待遇。
可当他们切下烤鹿排吃下去之后，却暗自失望不已，发现远不如那道玫瑰炖肉。为了保持鹿肉的鲜嫩，肉排并没有烤到全熟；即便如此，嫩的程度依旧不及玫瑰炖肉，香气也显得远远不足。他们吃完了，又回头去取玫瑰炖肉。不一会儿，整个罐子便被吃得一干二净，连一丝汤汁都不剩，成为了宴席上第一个被扫光的菜。
宴会过后，厨房尚未开始收拾洗涤，脏污的盘子、刀叉堆在一处。很少莅临厨房的管家在所有人面前公布道：“以后有鹿肉的情况，都由你来做龙心玫瑰炖肉。此外，老爷还吩咐让你用其他肉类，尝试同样的方式烹饪。”
老厨娘欣喜若狂，声音都发着抖：“是！”
那位神秘的红衣少女教的菜谱果然征服了男爵老爷，她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天神啊，我的虔诚终于得到眷顾了吗？我一定是遇到了童话故事中的仙女吧？
然而，她却没有察觉，和她一同听到这道指令的胖厨娘眼中流露出不忿，心中早已酝酿起了恶毒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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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可能做得出这么好吃的料理？”
老厨娘前脚刚走，胖厨娘就在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想要搞清楚老厨娘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她以前可从未见过老寡妇做过这种菜，甚至对鹿肉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兴趣。这老寡妇到底是得了什么奇遇，竟能突然变出一道鹿肉料理来？
可惜她跟踪了好几天依旧没见到任何端倪。老寡妇每日不是埋头做菜，就是陪伴儿子，最多有时去玫瑰庭园徘徊。可她做的菜与玫瑰本就息息相关，这样的举动也并不稀奇。
胖厨娘恨得牙痒痒，锲而不舍地跟随了三四天。当她焦虑得无法忍受时，突然看到了令人振奋的一幕——老厨娘快步走向玫瑰庭院的无人处，四下张望，神情显得有些鬼祟。
胖厨娘心中一震，期待瞬间被点燃，她激动地看着，祈祷着，老厨娘真的向一朵玫瑰伸出了手——
她要偷玫瑰！
厨娘内心狂喜，笑容用手都捂不住了。终于！终于给她逮到了！
男爵阁下的玫瑰非常名贵，限定了种植范围只在他的庭院里，由园丁细心照顾，就是为了防止胆大包天的平民染指。这事要是传到老爷耳中，非把她打死不可！
等等……近几日，老爷很喜欢她做的料理。要是老爷为了口腹之欲留她一命，该怎么办？
胖厨娘咬了咬指甲，一条毒计计上心头。
“来人啊！有人偷玫瑰！”她扯着嗓子大叫道。
老厨娘惊慌一抖，手中抓着的玫瑰花瓣大多散落在地，成为了无可抵赖的证据。
巡逻的骑士嗅到功劳的气息，像苍蝇追逐腐肉一般火急火燎地赶来，将她摁在了地上。
“就是她！我亲眼看见她偷玫瑰！”胖厨娘的语调中掩盖不住的喜悦，道：“老爷不是说最近庄园的玫瑰总是被人偷吗？一定就是她干的！”
老厨娘蓦然抬头，眼中流露出震惊，辩解道：“我没有！”
什么叫做庄园的玫瑰最近一直被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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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很快就能吃到玫瑰果酱塔了，真是令人期待！”路茵在狭小而整洁的小屋内快乐地跷着椅子，前后晃动。
这道点心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听名字，似乎会用到果酱，是用玫瑰做的酱还是水果酱呢？如果是塔，应该还有塔皮，是焦香的还是柔韧的呢？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怀着对即将品尝到的美食的憧憬，她等啊等，等到深夜，又从深夜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期待渐渐转为焦急，最终又演变成愤怒。
“胆敢对恶魔失约，代价可是很高昂的……！”路茵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她绝不容忍这样的行为。
必须让老厨娘付出沉重的代价！
她愤怒地踹开小屋的门，打算不惜一切也要找到老厨娘的下落，却看到一个小孩迎着黎明跑来。孩子的脸上满是泪痕——正是老厨娘的儿子。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路茵面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口。
这孩子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正好，用这孩子当作人质把老厨娘揪出来。先让他在广场上哭喊，再断手脚……如果这样都无法找出她，那就把这孩子剁碎了喂狗！
“这位姐姐，对不起，我妈妈……她没办法给你做玫瑰果酱塔了……”
路茵冷笑一声：“哦？”
孩子打了个哭嗝，继续说道：“我妈妈她……被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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