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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招星出门就直奔楼梯,一边让小瓜调剧情一边大喊着“苏女士!苏女士您还好吗?”
路过的佣人们惊慌失措地护着手里的东西,楚招星一路飞奔而上,恰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哎哟”一声扶住扶手,抬眼时楞在原地,“楚招星?”
“叶凌霜?”
叶凌霜挑了下午的语文课去看牙,这一去就再没回来,眼下俩人竟然在苏家宅子里碰了面,花市之小,小得像b站up主吐槽累了的烂片。
但情况紧急,楚招星来不及和她多说,立刻抓着她道:“苏女士呢?她现在在哪?”
叶凌霜满头雾水,一指左手边,“里屋歇着呢——你在看什么?”
楚招星悚然道:“等等,先别动!”
“你往前走一点。”他压低了声音,目光紧绷着凝结在叶凌霜的头顶——
黑雾正不断蒸腾而上,隐隐有要顺着她天灵盖往里钻的嫌疑。
楚招星毫不犹豫照着她脑袋甩出手中两块糖霜饼干,动作之潇洒如同甩飞镖,没人知道他对这最后两块饼干的深切眷恋。饼干顺着叶凌霜头顶擦过,他将叶凌霜狠狠往下一推,“快下……”
剩下个“楼”字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楚招星眼看着那团黑雾被饼干打了一下,在她头顶转了个圈,竟似是被什么烫了一般,飞速调了个头,躲瘟神一样飞走了!
叶凌霜也登时意识到什么,当即将神色微凛,立刻转身朝走廊奔去,“苏奶奶!苏奶奶!”
楚招星也来不及管那么多,跟着她跑过去,正要和她一同拐进屋,忽然看见走廊尽头立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的确良衬衫,素白的衣服扎在裤子里,身姿挺拔而隽雅,回过头,朝着楚招星微微一笑。
“小同学,你能看见我,真好。”
他站在夕阳下,抬手打散了一片萦绕过去的黑雾,看着苏老太太房间门的方向,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眷恋,是比楚招星对糖霜饼干要深得多的眷恋。
“如你所见,我不是个恶鬼。”他轻声说:“死了这么多年,我只是想来看看鹂歌,在去投胎之前,再最后帮她一次。”
苏老太太的名字很好听,苏鹂歌。
小瓜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老太太也不是生下来就是苏老太太,她曾经也是朝气蓬勃的苏小姐,苏鹂歌。
封昌原本是不应该认识苏鹂歌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孩子,而苏鹂歌是真正的大小姐,她整日穿得光鲜亮丽,骑着昂贵的自行车唱着快乐的歌,像阵风一样愉悦地吹过封昌的少年时代。
学校是唯一一个能把不同阶级的人汇集起来的地方,苏鹂歌跟封昌成为了高中同桌,因为班主任想讨好苏家,而封昌学习好,是班上的第一。
封昌作为一个人情礼物坐在了苏鹂歌的旁边,他不傻,起初他意识到自己的作用时,是由衷有些愤怒的,然而这愤怒中又有些无力——他确实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语文老师站在台上温和地看着大家,“名字是父母送给儿女的第一份礼物,大家能介绍一下自己名字的由来吗?”
这实在像是小学的一堂课,然而那时候的课本也不怎么完善,班上的同学年龄段差距也挺大,甚至有好几个自学成才没上过小学的,一切都在混乱中生长。
一个岁数明显比大多数同学大的女生说:“我叫赵抗美,因为是刚打完胜仗出生的。”
后面的男生说:“我叫王国强,希望国富民强。”
另一个女生朗声说:“我叫陈招娣,我爸妈想要弟弟。我打算高考完就去改名,大家给我点意见好吗?”
前面说得热火朝天,封昌看向苏鹂歌。
他原以为苏鹂歌会像平时一样快快乐乐地参与讨论,她向来是很快活的,唯有那一次,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点茫然。
她忽而转过头,悄声问封昌,“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就是繁荣昌盛,我妈听领导讲话的时候听来的词。”封昌老实答了:“挺随便吧。我家名字连着取的,我弟叫封盛,我妹叫封荣,没你名字好听。”
“可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意思。鹂歌,好像也只有好听。”苏鹂歌眨了下眼睛,“黄鹂鸟,你愿意当黄鹂鸟吗?”
封昌根本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迷茫的人变成了他。
然而轮到苏鹂歌站起来的时候仍然快快乐乐,似乎刚才的问题根本只是她随口一提,她说:“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她很喜欢,说很好听。”
苏鹂歌实在是个很好的人,她活泼漂亮,身上也没有少爷小姐常见的脾气,常常笑嘻嘻地向封昌问题,再送给他自己带的高档零食。
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熟悉了之后,苏鹂歌偶尔会向他说家里的事情,说到她的哥哥时便会撇嘴,“让他接手我们家,还不如让我来呢,我保证比他干得好。”
封昌问:“那你呢?你将来要干什么?”
“我一个女孩,将来就让他们安排挂个闲职,结婚呗。”苏鹂歌仍旧笑嘻嘻地,“不过现在还好啦,我能坐在这里上课,将来还能工作,不用像旧社会那样一直待在家里……唉,你说几十年前的人多可怜呀,幸好新中国解放啦!”
封昌觉得她说的也没什么问题,但又隐隐有哪里不对,直到一次在饭桌上,他和母亲聊到了他的同桌苏鹂歌。
“那她为什么要念书啊?”母亲奇怪地问:“既然只要干个闲活,结个婚,那念不念书都可以的嘛!我一个小学文凭也结婚了,你牛婶没识字也结婚了。小姑娘可不兴这么想啊,你们将来是要考大学长本事的呀,结婚那是多长时间往后的事!你告诉她,她啥也不差,别看轻自己!”
封昌和苏鹂歌说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
“鹂歌,你不是任何人的黄鹂鸟,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特别优秀。”
苏鹂歌确实很优秀。
她脑子太聪明了,学什么都非常快,明明她高一高二都没怎么用功,只从高三开始发力,就成为了学年中与封昌争第一的存在。
他们每日一起学习,封昌比谁都明了自己那不单纯的心思,但他不能说出来,起码不是现在。现在的他和苏鹂歌隔着天堑,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只有在学校里才是平等的。
但未来是说不准的,他又乐观地想,他会好好努力,考上大学,一定会有一个配得上苏鹂歌的身份。
努力没有得到辜负,他和苏鹂歌一同进了花市最好的大学,他学物理,苏鹂歌学经济。
那时候的日子生机勃勃,谁都知道封昌前途无量,一名颇有威望的教授非常喜欢他,想让他跟着他继续读研读博。如果他想要工作,他也可以直接帮忙引荐,封昌是人才,他珍惜人才。
封昌知道,苏鹂歌在经管学院依然是学年第一,她在大学里绽放得更加耀眼,她惊才绝艳,让无数人瞩目仰望,他得加倍努力,才能配得上她。
然而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变动就在他读研的时候袭来了。
封昌的恩师因为职称问题受到同事陷害,那位老师买通男学生说他骚扰,恰好赶上严打,将他判了终身□□。
教授的性取向受到热议,作为他最得意的弟子,封昌也一并受到了热议。
陷害导师的那名教授竟然在此刻向封昌抛出了橄榄枝,表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带着他继续读博,且可以介绍自己的外甥女和他认识——恰好可以为他洗脱性取向的嫌疑。
他眉角眼梢俱是春风,得意洋洋地道:“封昌同学,识时务者为俊杰。”
封昌怒火滔天,却没有一丝办法。他和苏鹂歌在棋盘前相对而坐,这是他们很喜欢的事,讨论手下的棋子,讨论遥远的未来。
人与人的命运的确不同,苏鹂歌已经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而她那些发小还在夜夜笙歌,苏鹂歌瞧不上他们,就像她瞧不上她哥,更瞧不上她的未婚夫。
苏鹂歌有个未婚夫,封昌是知道的,未婚夫是和她哥一样的纨绔子弟,让她每每提起就格外生厌,一直在想办法解了这婚约。
“我去找了应霖包的那个小姑娘。”苏鹂歌说:“我和她说了一堆阶级道理,我本来不想说这个,因为我特讨厌这玩意,我哥就爱谈什么阶级,照他的理论,咱这花市里的人就没几个是人的。”
她顿了顿,面容中透出一丝明显的讽刺,“我知道我多管闲事了,但没办法,小姑娘社会接触得少,冷不丁遇见一个应霖,一下就给吸引住了。我和她说应霖不是个东西,她是不会当回事的,说不定还会以为我要和她抢应霖。反倒是和她说她配不上应霖,她才有点反应,说实话,人能自卑成这样,我也挺心疼她。”
封昌安静地看着她,他的手隔着袖子摩挲棋子,嘴张了又张,始终没有说出来什么。
一直到了半夜,他们收拾起棋子,苏鹂歌笑嘻嘻地放棋,“好险,这次我只赢你半子,下次我要多赢点。”
那是在他们分别的一刻,封昌转过身,那时他全身的热血统统涌上了脑袋,他忽然提起声音,喊:“鹂歌!”
苏鹂歌诧异地看着他,旋即笑开来,“怎么了?”
封昌看着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此刻眼中情愫涌动,是压都压不住的澎拜心绪。然而他什么都没说,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只是深深看着她。
如果下次见面不知何时,他想在这最后的分别时刻,把她整个人印在自己脑海中。
胸脯剧烈起伏了数秒,他轻轻开口——
“我打算休学。”
在苏鹂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弯起唇,淡声道:“我要去参军了。”
“下次见。”他一字一顿:“记得啊,下次我要赢你。”
然而没有下次了。
第二年,花市下属县城爆发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封昌所属部队前往支援,在疏散群众的过程中,封昌不幸卷入激流。
他的生命猝然而止,普通人的一生,就多的是猝然而止。
然而真正的故事,却是从他死后才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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