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我来到昭阳殿。巧珍却道刘朝宗有急事离开了，我望着殿门，心下怅然。巧珍却突然又唤住我，“兴许，殿下与萧将军在正阳宫一处议事。”
我转身看着她，觉着她与巧云越发相似了，“你……知道什么？”
她俯首道，“奴婢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婢，哪里知道什么？”顿了顿，她方又问，“娘娘，过几日，您会回丞相府吗？”
林府？我抬眼看着她，只觉她是话中有话，“怎么了？”
她摇头，终还是什么再没说。
我回到昭台殿，翻了翻今日的拜帖，宛娘不在！往年她都是会初二来看我的。我问丹云，“今日，阿丑进宫了吗？”
她想了想，摇头道，“娘娘要做什么？”
“去传宛娘进宫来，要快。”末了，我又问她，“今日，老九进宫了吗？”
她点头，“这会子应该是在咱红梅园呢。”
我忙出门去寻他，还好来得及，他没有离开，他见了我，诧道，“往日只有我寻六嫂的份，今日倒真是稀奇，六嫂竟……”
“本宫有话问你。”我打断他的废话，直问道，“这几日，朝中……林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更是好奇道，“六嫂定是在说笑了，大过年的，大都休假在家，林家会出什么乱子？”
我看着他，“不对，都不对，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见我一脸正经，便宽慰我道，“许是你多心了，父皇与林相那是过命的交情，林家能出什么事？”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离开了，连老九都不晓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脑中忽地想起昨日萧环对我说的话，他说，不碰林家，是他的底线，难道，是我激怒了他，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午膳我也没什么胃口，用过午膳，我便坐在院子里，盼啊盼，终于把宛娘给盼来了。
一看她的神情，我就知道有事，“宛娘今日为何没有呈上拜帖？”
她没有看我，只道，“家里来了客人，妾身一时忙忘记了。”
“您骗我。往年不论再忙，您都会来的。是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她一脸为难地看着我，“这件事情，原本是打算瞒着娘娘的。妾身也劝谏过老爷，可他心意已决。”
“到底出了什么事？”
“相爷他……向圣上呈了奏折，上书乞骸骨。”
如何会这样突然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一早递的折子。”
今日一早，那为何巧珍都知道了风声？到底是谁在逼他？“为何会这样仓促？为何赶在新年递折子？”
宛娘一时答不上话来，我看着她，轻声问，“是有人逼他了对不对？他昨日见过谁？拿什么逼他了？”
宛娘心疼地看着我，“皇上还没有答复，一切都还未成定数，娘娘一定要稳住，切忌，关心则乱。”
这让我如何不能乱了阵脚？萧环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他能瞒过刘朝宗将我从宫里带出来，那可不简单。况且他掌了南梁的实权，到底整个天下都忌惮他几分，我区区一个林家，在他眼里算的了什么？他是在逼我吗？
我坐立不安，便到昭阳殿去守着，从黄昏时分等到夜色浓浓，天落了大雪，我也不敢在屋里等着，生怕刘朝宗回来看见我在等他就躲着不见我。
巧珍为我热了好几个炉子，却也着实没什么效果，便劝我道，“娘娘且先回去候着吧，待殿下回来了，奴婢就去通知您。”
我摇头，也不顾及礼节就坐在殿前台阶上。我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苦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大抵要到子时了，我昏昏欲睡，方见着刘朝宗一人提着盏宫灯回来，见了我他皱眉道，“在外面干什么？自己的身子都不知道爱惜？”
我摇头，起身时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臣妾有要事要问殿下。又怕……怕一时错过了。”
他扶我进屋坐下，合上门道，“孤知道你要问什么。或许这次，萧环是对的，西戎一介蛮族，哪是你一个弱女子去的了的？”
“殿下明明知道，他意不在此。”
“越儿此番，可是在挂记孤了？”
“是，所以，殿下会去吗？”
他看着我，眼眸带着难得如春水秋波般温柔，“去不去，由天下局势而定的，不是孤能决定的。”
“那臣妾也要随你一起去。”
“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点头，“这绝对不是臣妾一时的任性，昨日，萧环告诉臣妾时，臣妾已然决定了，殿下若是去了，臣妾也要去的。”
他眼中情绪复杂，“你可知，此去凶多吉少？”
“臣妾知道。但这不仅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父亲。”我埋首道，“臣妾也有私心，若是阿丑去了西戎，那才是随了他们的心思了。”
“那林相呢？林家呢？”
“臣妾相信，保住林家的能力，殿下还是有的。”
他沉默不语，起身去将窗户关上，方滞留在原地道，“孤从不愿，让你以身犯险。可偏偏，孤一直在做这样的事。”
“拿臣妾换一个北汉，不是很值得吗？”
他的身子僵立在那里，良久，方转身道，“以前的越儿少不更事，孤却已深谙宫廷朝野的阴谋算计，那时总盼着你有懂事的一天。可而今的越儿长大了，可这却成了孤最不愿面对的。”
我埋首不语，他没有答话，心中可是想过，当有那么一天，权利和我要择其一时，他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权利？
他没有再看我，径直朝内室走去，我看他托着沉重的步子，心中慨叹，一个萧环，竟让我们更加疏远了。我当初毫不迟疑的抉择，究竟是对是错？
我打开殿门朝外走去，李顺德忙上前来，问，“娘娘不留在昭阳殿过夜了？”
我转身抬头望着大殿牌匾，只觉这里虽然华致，却过于孤冷，高位之上，类似于风雨与共这样的奢望，远比想象的来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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