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 39 —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紧张的心跳，试图让我逃跑的背影显得从容不迫一些。
呼，吸，呼，吸——稳住，稳住。
心脏怦怦跳，脑子乱糟糟，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那么一番直白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听他的回答就逃了出来，一切都是那么冲动，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这么做了。
林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你急什么，忘了你脚还瘸着呢？”
我大叫不好。冲动，太冲动了。
“不用送了，我车就在门口。”
说着，我们已经走出这一栋王室专用楼，我看见林励的大黑车端端正正停在入口处，堵门的位置。他按了下车钥匙，车灯闪烁。
“又没人偷你的，你还锁什么车。”我打趣道，“连我都不会开。”还能被那一群骑马的人偷了去不成？
“你不懂，哥买这车废了好大人力物力财力，这车就是我全部家当。”他坐上驾驶位，降下车窗，朝我一摆手，“走了。”随即启动车子，原地转了圈，顺着来时的路开了出去。
他都走了，我也走吧。这么想着，我正要抬腿开溜，忽然意识到王子他老人家还在屋里，他把他的休息室借给我用，还抱了我半路，我不跟他打声招呼就走，太说不过去了。
可是陈瑞也在，唉，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两道五彩斑斓的身影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姐姐！”
听见这声音，我不用想也知道其中一个穿着上身黄下身蓝紫相间的裙子的是李飒。李飒正故作淑女地朝我小幅度挥手，我同样回她一个故作淑女的微笑。再看她旁边、和她手挽着手走来的女孩，那身影我再熟悉不过，在李飒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高雅漂亮。
是瑞秋公主。
“姐姐，听说你病得很严重，我来看看你。”李飒的胳膊从瑞秋公主的臂弯里抽出来，走过来非常关切地握住了我的双手，“哎呀呀，姐姐，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还不是妈咪说我化妆跟鬼一样，我只涂了粉底就出门了。
“没事，不用担心。”
我回答她的问题，同时目光投向瑞秋公主。在这个地方，王子和公主的地位大不同，人们见到王子要行礼致意，但见到公主，如果你想，可以当没看见，所以我没有立刻就向她示好。我们并不认识，瑞秋公主见我向她看来，向我略一点头，我回以一笑，就当彼此打了招呼。
只是不知道，李飒怎么会和她玩到一起去了？
“走吧，秋秋。姐姐，我们进去说。”李飒像刚才挽瑞秋公主那样挽起我的胳膊，把我往刚才出来的地方拖去。
秋秋？呕——李飒真装啊。诶等等，这是往哪儿走？好你个李飒，原来不是特意来看我的，这是见缝插针要在理查德面前刷脸呢。所以她也是故意接近瑞秋公主的喽？
瑞秋公主像一只高贵的天鹅，脑袋小小的，脖颈白嫩细长，连我这个没有舞蹈天分的看了都要夸一句是个练芭蕾的好苗子。她在这栋楼有自己的专属休息室，但她并没有去那里，而是带着我们去了理查德的那一间。
“哥哥。”
门开着，瑞秋公主径直走了进去，向理查德行礼，李飒跟着行礼。她俩一行礼，海拔瞬间低下去，只剩我一个人直愣愣在这儿杵着，稍显突兀。
我刚从这屋出来，还用得着...算了，我也行一个吧。
正要弯身，理查德赶紧上前道，“免礼。”他给陈瑞比了个手势，面带笑容关怀起瑞秋公主，“下课了？过来坐。这是你的朋友？你好。今天都上了什么课，课上都讲什么了？吃过午饭没有，还想吃什么，我叫人去买？”
陈瑞默默走到我身边，向我使了个眼色后朝另一个屋子走去。我会意，这是要给王子和她妹妹留出谈话空间来，于是也跟他走了过去。我边走边瞟了一眼瑞秋公主，见她面色不悦，视线紧锁着陈瑞，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暗暗觉得有点爽。
陈瑞带我来到厨房。
“鸡汤熬好了，喝一点吧？”
铺着深蓝色格纹桌布的桌子正中摆了一个奶白色的小瓷锅，旁边是一只碗、一把长柄勺和各色调料瓶。我深吸一口气，嗯，闻着味道还不错。
忽然想起上次陈瑞在我家给我煮的那一锅汤，我没喝几口就倒回锅里去，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也还没吃饭吧，一起喝？”
陈瑞微微一愣，可能是见我笑了，他也不自觉勾起了唇角，“你喝，这里面加了林医生吩咐的补品，我不用补。”
我在心里“啧啧”两声，怪林励多此一举，害我没法和陈瑞一起吃饭。
说到吃饭...
“咱们好像还说要一起吃饭来着。”我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随口问他。
“嗯，对，还说要一起练舞。”
陈瑞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给自己盛汤的手却是一顿。
“我刚才不是都和你道歉了。”我没什么底气，只敢小声嘀咕，“而且又没人规定一场舞会只能搭一个舞伴。”
陈瑞表情十分郑重，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明白，谢谢你愿意对我坦诚，金花。你听我说...”
“等等！”
我猛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出什么事了，陈瑞？”
可能是我的叫声太大，客厅里几人也被我吓了一跳。理查德高声询问厨房的情况，没等陈瑞说话，我一个箭步冲到厨房门口，说，“没事，王子殿下，刚才陈瑞说汤里放胡椒粉才好喝，我说‘等等’，我不想放。哈哈，没事没事，吓到大家了。”
瑞秋公主惦记着陈瑞，见厨房发出动静，正要借口来瞧，她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听自家哥哥说“没事就好，李小姐用餐愉快”后，只得又坐了回去。良好的教养让她在男性面前十分矜持，再想过来也只能忍着。
我谢过王子，在心里默念“别急别急别急”，轻手轻脚关上了门。咔哒一声，门被关严，我靠在门上，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我定定看着陈瑞，“你叫我什么？”
“金花啊，李金花。”
“你再叫一遍。”我有些不敢相信。
“李金花李金花李金花。”
我忽然想到什么，“是不是林励跟你提到我了，今天，你去接他的路上？”
因为林励提到过我的名字，所以陈瑞才会记得。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金花加油赛马必胜”这个口号——是了，陈瑞他一直记得！之前的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记得。
“陈瑞。”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有可能吓到陈瑞。
“我也是穿越来的。”在他对我的话作出反应的间隙里，我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别说话，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是穿越来的，是因为你记得我的名字。我一开始叫‘李丽’，后来改名叫‘李金花’，但这也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其实叫‘金子涵’。我原来叫什么不重要，我想说的是，这个游戏里的玩家因为什么人物代码，所以不记得我改了名字，具体是为什么...唉，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你能明白，对吧？”
我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从我这一番话里确认我的身份也是穿越者。陈瑞倏尔一笑，拉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回桌旁。我顺势坐下，他拉开我旁边的椅子也坐下。
“我能明白。”陈瑞笑着说，“你叫金子涵，是吗？”
我点点头，又有点不放心地问，“你明白什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旧笑着看我，“我叫卫明。”
原来这是他的名字，好好听。
可是...“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回想我第一次知道林励的真实身份时，惊讶得都忘了让他送我去找陈瑞赔罪，而是跟他聊了一个大下午。陈瑞，呃不，卫明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看出来了。”
“什么？”我差点儿又叫出声来，赶紧虚捂住自己的嘴，“你看出来了？你看出来什么了？你看出来我是穿越来的？”
陈瑞嘴角越发向上勾起，“是啊，你好不好奇我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狠狠点头。我可太好奇了！
只听陈瑞说，“那你先把汤喝了，身体要紧。”
“好说好说。”
我直接就着小瓷锅，咕咚咕咚几口下肚，连汤带肉吃了个干净。我把锅倒扣下来，锅口朝下抖了两下，示意他我任务完成。
“你说吧。”
“第一次觉得有点可疑，是...”
嘭地一声，陈瑞的声音硬生生被推门生打断。一个侍卫打扮的人闯进来对陈瑞说，“瑞秋公主不舒服，王子命你立刻送公主出校就医。”
陈瑞和我都是一愣，他比我率先反应过来，腾的一下站起来，“我先过去。”
诶，别走啊！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见他脚步忽然顿住，回头凝视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金子涵，等我找你。”
金子涵，等我找你。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给我承诺，承诺他会来找我。
这也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金子涵，金子涵，我从来没觉得我的名字竟然这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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