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乌爷爷好!”我虽然不大会苗语,但问候是没问题的,不过,为什么嗲能跟外公姓?

拉乌爷爷到我面前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盯了我好一会儿,才用苗岭一带的汉话说道:“我认得你,你是陈老头的外孙,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小时候胖乎乎,圆溜溜,跟秤砣似的。”

秤砣?我不知道拉乌爷爷能把我这么个竹节身材跟秤砣摆在一起。

“但是,为什么你身上有这么重的鬼气?你去过什么地方?”拉乌爷爷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虽然他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但就是给我一种能放心的错觉。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我昨天晚上见到嗲能之前,不小心摔进了洞葬府!”

“洞葬府?难道说昨晚鬼气突然浮动,是因为你?”拉乌爷爷的面色一变,连语速也快了许多。

我不懂什么鬼气浮动,但我确实是闯了禁区,当下很不安地问道:“拉乌爷爷,我在那儿一定是撞到鬼了,摔进去的时候,撞开了一具红棺材,其他棺材都是两边放的,唯独那具鲜红棺材是单独放的,我……”

拉乌爷爷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猛地站起来,不知道跟嗲能说了句什么,抬腿就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前,我分明看到拉乌爷爷的脸上有着震惊之色,童年我们家跟鬼师家族没有一点交集,所以对拉乌爷爷的印象并不深,但我记得他不是那种轻易被牵动情绪的人。

嗲能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道:“你跟我来吧!”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我外公让你马上到家里去,他要为你施法驱鬼!现在时间还早,你什么都不要吃,只管跟着我走就是。”

嗲能的话,让我开始不安,他们所说的驱鬼是啥意思我并不十分清楚,后来我才知道苗家的鬼师,驱鬼驱蛊,是有秘术相承的,外界对于鬼师什么都不清楚,以讹传讹,认为鬼蛊完全分开,实则不然。

族类不同,秘法各异,如此而已。

外公的心思,完全没有在我身上,又听说是拉乌爷爷让我去他家的,就让阿樱把我送到坎道上,“拿猫,你哪个时候回来?要不要煮你晚饭?”

“不用煮了,他七天内都不见得能回来!”嗲能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刚一进门,飘泼大雨倾盆而下,我的脑子还在回放着三舅的尸体惨状,我不知道外公家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门响了一下,拉乌爷爷回来了,他换下了湿衣衫,来到我所在的屋子,嗲能给他倒了一碗茶,我闻到了淡淡的风油精的气味,知道他喝的是老哇(乌鸦)叶,拉乌爷爷喝了两口,示意我到他面前坐下来。

拉乌爷爷将一双手覆在我头顶,我感觉到他的手掌热气源源不断传到我的身上,渐渐的,我感觉到头开始锐痛,好象有什么东西把我撕裂一样,这种痛从头顶先开始,就象有人用一把刀慢慢地在往下分割我的身体,很快我就感觉支持不住了,但我拼命咬牙忍着,阿樱在送我出门前很小声说:被驱鬼的人都是很难受的,但驱过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嗲能大约看出我的痛楚,不知道跟拉乌爷爷说了什么,他停下了动作。

我瘫软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气,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的痛,是一种从精神和身体同时分割的痛,关键是痛得人根本喊不出声!

拉乌爷爷走到一边蹲坐下来,“廷娃,跟爷爷说说,你到那里以后有没有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我点点头,老老实实地把当时在洞葬府见到的情形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拉乌爷爷有点不甘地叹息道:“如果你早点说,或者爷爷还有办法救你,你确实闯入了一个已逝的正在修炼鬼蛊的魂灵,现在,单纯驱鬼,是驱不掉了,只能灭灵,只是,爷爷年纪大了,当年灭灵用的伏魂杵,在五十年前,已不知去向。”

原本一直默站旁边的嗲能突然出声问道:“外公,能不能用驭灵术让他将鬼蛊化为己用?”

“驭灵术?”拉乌爷爷的脸色有点难看,此时,我觉得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急忙跑到外头去哇哇大吐。

拖着有点虚脱的身子回到屋内,嗲能递过来一杯水,喝了好几口才发现是糖茶。

拉乌爷爷面容沉肃地说道:“你外公,曾经对我们寨子有恩,你家跟我们艾莫索赤,也有一些血缘关系,传授你一些驭灵术是可以的,但是你要记住,驭灵术,不是为了驱使,要尊重一切有灵性的东西。”

拉乌爷爷的话,很多年过去,我都没有忘记,就象刚刚才发生的一样,要尊重一切有灵性的东西,这句话一直让我受益匪浅。

在我承诺了拉乌爷爷之后,他就让嗲能走开了。

接着,抓过我的手,口中念念有词,又在我手心用指尖虚空画了些奇怪的符号,渐渐的,我的手掌心开始发黑,并有一道黑气向手肘方向延伸,卧了个槽,长这么大,我还没经历过这么诡异的事件!

“这个,我……”指着手掌心,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拉乌爷爷见状,摇摇头道:“没有伏魂杵,是解决不了的,洞内你撞见的女鬼生前就是一位蛊师,两百年前还有蛊王之称,只是她为人阴狠,所以洞内才设了阵,不让她胡来,没想到被你打破了结界。”

这么说来,是我自己找死了?那咋办?我等死么?

“我会怎么样?”我咽了下口水,“变残疾?要截肢?还是直接倒地就完蛋了?”

拉乌爷爷不知道是取了些什么东西,把我拉进一个房间里,这房间的地上墙上都画了很古老但又很怪异的符号,让我盘腿坐在地上,在我身前身后都放了一些褐色或者灰色的粉沫,每堆粉沫前都燃了香,口中喃喃着我听不懂的咒语之类。

几处香烟升腾起来,最后在我的头顶上方凝成一线直冲上屋顶。

然后,拉乌爷爷用一把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指滴进面前盛了水的小碗,待香燃尽后,从我面前的几个粉沫堆里,各捻了一些放进水中化开,水变成了碧绿的颜色,这是化学反应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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