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瑟拉斯记忆中关于自己是人类的内容已经没剩多少了。
他至今还能记起的，只有自己和母亲一起去海边的情景。
他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妇人，金发碧眼，脸上总是带着笑，在阳光下就好像在发着光一样。
海边的风景并不很美，稍显破败的码头上空无一人，从他们来的方向看过去，能看到两三座尖尖的塔楼，其中一个上面嵌着一块黑色的表……也或者并没有表，只是一个漆黑的空洞。
母亲的目光落到海中露出来的一块黑色的长条形状礁石上，日常带着笑容的嘴角也抿了起来，带着几分忧愁。
瑟拉斯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到了那块岩石，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安和排斥。
“那是什么？”他听到自己问。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那双蓝色多情的眼眸带着某种令他不安的怜悯神色。
“那是恶魔礁啊，我的孩子。”
随即是他们步入海洋之中。
带着咸腥气味的海风吹拂到他们脸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瑟拉斯只记得天边悬挂着一轮火红的太阳——像太阳那样的东西，将海面染上一层玫瑰金的色彩。
随着波浪的荡漾，那层玫瑰金色微微晃动，像是破碎的镜面，棱角处反射出粼粼波光，美的几近梦幻。
那座名叫恶魔礁的岩石沉默的掩藏在波光荡漾的海浪中，时不时露出一线面貌，像一只窥视的、狭长的眼睛。
瑟拉斯被母亲拉着手，慢慢的走向海洋中的那块恶魔礁。
虽然在岸边能看得很清楚，但是实际上海边距离那块岩石还很远，镇上的居民有的时候会展开比赛，比赛游到恶魔礁。
这是一项耗时耗力的比赛，足以说明恶魔礁离海岸很远。
海水慢慢的上涨，逐渐达到了瑟拉斯的腰部。
他当时是……五岁？十岁？还是十五岁？
海浪是温柔的。
脚底接触到细软的沙子，落下时总觉得会踩到小鱼小虾……或者是某种贝类。
继续上涨。
手指尖属于母亲的触感消失，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海水从指尖穿过，带着些微暖意，要比人类的手指更柔软、多变，能够包裹住整个手掌。
随即脚底悬空，再也踏不到柔软绵密的沙子，眼前也跟着暗淡下来，变得斑驳、满是夕阳晃动的光影，再也看不到远处的那一线黑色的礁石。
那是瑟拉斯作为人时第一次去海边，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他再也没能从那片海中走出来。
之后离开那片海的，只是一个丧失了人类意识的鱼民，变成了镇上居民当中的一员。
失去了时间的概念，镇上那座带着钟的尖塔，上面的黑色表盘只不过是一个漆黑的空洞而已。
瑟拉斯不知道到底经过了多少年。
只记得最后那座小镇上，映照着不知名红色光线、反射着玫瑰金色的海边，码头已经彻底破败，港口早已被泥沙堵塞，古老的乱石防波堤环绕着它。
防波堤尽头是已经消失的灯塔的基座。
遥远的海面上，在玫瑰金的梦幻光晕映照下的那条黑线，还是狭长的、像一条缝隙的窥视之眼。
当那一天天际的玫瑰金色随着红色太阳——像太阳那样的东西的落下而消散，一切事物都在色彩褪去之后变得令人不安而窒息的时候，瑟拉斯半截身体泡在带着几分余温的海水中，闭上了眼睛。
意识陷入比夜空更深沉的黑暗里。
再次睁眼，就是在哥谭了。
瑟拉斯嘴里咬着香蕉皮，目光盯着前方某一处出神。
有的时候他会想，自己的母亲，到底存不存在？
或者自己从来就没有当过人？之前的那些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记忆，只不过是他在漫长生命中的杜撰和臆想？
病房的门被敲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迪克推门走了进来。
他脸上还带着笑容，像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样兴高采烈，但是一看到瑟拉斯，那张俊脸就沉了下来。
“瑟拉斯！香蕉皮不要吃！”
迪克带着点恼火的从他手里把被啃掉一半的香蕉抽走，又捏着他的腮帮子，试图让他把嘴里嚼着的香蕉皮吐出来。
瑟拉斯护食的很，三两下就把香蕉皮咽了进去，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迪克。
迪克：“……算了，吃了对身体好，你吃吧。”
他用手机一查，香蕉皮吃了还对身体好呢，就是不能空腹吃。
要夸的话，就是：
瑟拉斯真会吃！一吃一个准。
他把刚刚拿走的香蕉又递了回去。
“韦恩集团为你提供了资助，还能帮助你上学，不过这些要等到见了律师之后再详细聊。”
瑟拉斯呆呆地听着，感觉脑袋都不够用了。
什么“资助”？“律师”又是什么？
迪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傻孩子没懂，只是粗略的解释道：“救你上来的人是蝙蝠侠，他和韦恩集团有投资关系，所以韦恩集团把你列入了救助名单，可以提供你基本的生活需求和学习需求。”
瑟拉斯这几天躺在医院里，偶尔会从护士小姐姐嘴里听到蝙蝠侠这个名字。
他早就憋着劲儿想要反驳，这会儿终于有机会了，着急忙慌的开口道：“不是蝙蝠侠！他是魔鬼鱼！”
迪克先是一愣，随即一手抵住唇角，试图把疯狂上扬的嘴角拉直。
他一本正经的开口，只不过偶尔飞扬一下的嘴角表明他并不平静：“不，他……他的名字叫蝙蝠侠，不是魔鬼鱼。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魔鬼鱼？”
瑟拉斯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他连皮带肉的咬了一大口香蕉，一边嚼一边瞪着迪克。
“因为他像。”
青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他才不管对方叫什么名字，就像是镇上的酒鬼就叫老酒鬼、癞子头就叫癞子头一样，除非是没有显著特征的人，大家都有一个外号。
那这样的话，他叫蝙蝠侠魔鬼鱼不过分吧？
关于魔鬼鱼的讨论在律师的到来时终止了。
穿西装打领带显得无比严肃的律师先生夹着一袋资料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向迪克点了点头，转脸对瑟拉斯道：“我为您讲解一下关于韦恩集团资助的相关事宜balabala……”
瑟拉斯听的脑壳都要爆炸了。
最终的结果却很好，他有了一个身份，还有了一个学籍，可以在哥谭高中上学，有了一座房子可以住，还得到了一笔存款。
只不过迪克却变成了他的养兄，还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姓韦恩的养父。
瑟拉斯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是想了一下，迪克可是超级英雄，有他当哥哥肯定没有坏处的！
律师解释道：“因为你还没有成年，需要一个监护人，所以韦恩先生就临时担任了你的监护人……”
他有点汗颜，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是瑟拉斯不觉得，很是自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律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那就请在这份文件上面签字吧。”
瑟拉斯接过笔，下意识的看向迪克，蓝眼睛里流露出清澈的茫然。
迪克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瑟拉斯甚至都不会写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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