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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vickey做的事我都知道了。”洛溪闭了闭眼，有些难以启齿。
“她告诉你的？”陆际远不怒反笑，“我说怎么最近你和她走那么近，却几次三番晾着我，就因为这个……她怎么说我的，让我听听看有没有艺术加工的成分。”
他不置可否，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路边的花花草草。
洛溪忍了忍：“她用不着说什么，你把人欺负成那样，还在录制途中，就不怕她报警吗？”
“报警？”陆际远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洛溪你别天真了，她报警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让我猜猜看，她和你说我的‘劣迹’的时候，有没有也顺便把她自己做的事讲给你听。”
“我知道。”
在她的直视下，陆际远表情微变：“你知道？”
“是。”
“那你不去找她你来找我？”陆际远难以置信，放在被子上的手握成了拳，“你确定你知道？黄蓓蓓能自爆？她是为什么进的节目你也知道？该不会她和你哭两声你就相信了她的鬼话吧？”
“什么意思？”洛溪敏锐地问，“她说进节目是为了我？”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到。
“柏颜是个烂窟窿，你醉心香水，背后的事不知道也正常。”陆际远稍微放下心来，原来洛溪尚不知道背后的利益纠葛，那就是对他有误会。
他说完之后，洛溪半天没作声。
职场问题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资本运作盘根错节，不到那个位置其实大家只要一张棉被盖过去，踏实过日子就可以了，城门失火是会殃及池鱼，但小鱼小虾也实在不必因此杞人忧天。
她在柏颜之内，也在柏颜之外，原以为那些派系斗争再如何激烈也不会影响到她，却没想到对方不允许她独善其身。
还真是抬举她了。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非要掺和进来？”安静片刻之后，洛溪重新问，“上次砸我那个也是那边的人？所以你才会失控。”
“为了你。”陆际远烦躁地揉了把脸，感觉她问了个价值为零的问题。
他习惯性往两边床头柜寻摸了下，摸到一手空，这才想起自己从不在卧室抽烟。
“你找什么？”
“烟。”陆际远抬头看她，定定的，一动不动。
“陆际远，你以前从不抽烟的，而且很讨厌烟味。”
“以前是以前。”陆际远说，“过去那些事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你总不能要求我一成不变，除了爱你，别的我真的做不到。”
而且，光是保持爱洛溪这件事就已经耗去了他全部的感情存额。
他不会再爱上别的人，因为爱不起。
“这件事其实也可以改变的。”洛溪说，终于引进了谈话的主题，“我知道vickey做的那些事，但她现在变好了。你放心，我不是原谅她，只是她不值得我计较；其他事也一样，你假扮耳尔耳的事我也可以不计较，毕竟你也是为了我，我之前没想通这件事，是方铭告诉我，很多事不能只看标签，要看背后的主观意识。
“我知道你出发点是为了我好，也很不容易地帮我搜集资料，如果不是我意外戳穿，这些功劳统统都落不到你身上。我感谢你，但你做的这些事让我觉得负担过重。”
她低着头，恍觉要看着对方说这些其实特别困难。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血绝情，她还是舍不得陆际远，在做伤害对方的事之前会无可避免地踌躇。
“说白了，你的爱，我要不起。”总结陈词说完，洛溪才敢抬头。
她看见陆际远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你要不起，还有谁要的起？”
他呼吸沉重，咬牙低头控制声音里的颤抖：“上次你说不愿意，找的理由是我不爱你，是我自私地把我的爱灌输给你，我不够尊重你，好，我尊重你。你一天不点头我就躲得远远的，你说要来照顾我，我高兴得跟疯了似的，把你说的每句话都记着，怕你觉得我又说话不算数……”
男人大口地喘着气，嗓音沙哑：“我爱你爱得就差把心掏给你了，洛溪，你别不知好歹。”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知好歹。”洛溪吸了下鼻子，狠下心故作冷情，“所以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值得你爱的呢？”
“我他妈要是知道还轮得到你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陆际远几乎吼出来，胸膛不住地上下起伏，感觉面对洛溪贯有的温柔和克制都端不住了，一把火烧完扬了才好。
“你要是嫌弃我你就直说，这样彼此还算光明磊落。”
“我说了没有！”
“那你拿那傻逼说什么事儿？她动手脚差点把人害死，还让你背锅，我怕污了你的眼都没告诉你，你倒好，护着她过来埋怨我，她是你什么人？你犯得着为她这么作践我？”
说完陆际远顿了顿，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一声：“我就不该听老钱的话，顾及那些劳什子的‘尊重’，过几天我就去弄死姓张的，柏颜董事换我做，这样大家都好过。”
“你住口！”他口不择言的样子激到了洛溪，她猛地站起来深深地看了他几眼，意识到今天的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拔脚准备走。
陆际远才不可能放她走，掀开被子一把拉住了人，洛溪被力道带得摔倒在床上，转眼间男人欺身上来，距离拉近，他的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危险气息。
“你怕什么？我收拾人渣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他找人伤你的时候就该知道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陆际远轻抚洛溪的头发，指尖颤抖，说出的话却如毒药般可怖，“这种渣滓死不足惜的，我不做，你以为你敬仰有加的上司姜正明就不会做？那老东西的手可比我脏多了……姜正明找过我了你知道吗？柏颜烂泥一堆，他指望我救他呢……”
闻声洛溪的眼泪却落了下来，大滴大滴地滑落到发间。
陆际远俯下身一一舔去，柔声说：“社会法则而已。洛溪，除了我，谁能保着你不看见这些脏东西呢？”
“可是我不要你这样……！”
下一秒，洛溪崩溃地哭了出来。
她的心底一直埋藏着深深的恐惧，陆际远对她的爱已经超越了正常范畴。他蛰伏四年换个身份待在她身边，为了她三番五次不择手段地伤害别人，她怕极了，怕自己成为陆际远的累赘，怕有一天局面不可控，陆际远因为她落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她不想看着陆际远为她如此。
他本应该骄傲恣意地活着，和初见时的少年一样，懒散却又张扬，他站在哪里光环便围绕到哪里。他应该在太阳底下发光，而不是背负那些腌臜龌龊前进，成为光明的影子。
他还要有自己的理想，像千万个普通人一样，追寻自己想做的事，即使不成功，也能在平凡的世界里获得幸福感。
那些旧事毁了一半的陆际远，剩下一半怎么能毁在她手里。
洛溪的眼泪连续不断地落下来，她无法抑制情绪的崩塌，陆际远越是抓得紧她越是想逃，仿佛有一只手攥住心脏拼命挤压，她难以形容这种不舍和退缩相撕裂的痛感——如果说陆际远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他接下来的人生合该被谱成一曲完美的曲调，她更不想做里面格格不入的延迟音。
——电影里的女主放走了男人，放走了她苦难生活唯剩的黄粱一梦，不过是怕他的爱成了他自己的囚笼，化作尖刀成为最后杀死他的锐器。
陆际远一愣，倏地松了手。
“我不要你这样，陆际远……”洛溪的声音哑得要发不出，出气大过进气的压抑，“求你别管我了，也别爱我了。你无所顾忌，我还要脸呢……”
她哪能真的贪心不足，他给什么都心安理得地收下。
细数下来，她并未替陆际远做过许多，实在担不起他这样深重刻骨的爱。
……
洛溪哭了很久。
陆际远也看了她很久。
黑暗里他帮她擦了擦眼泪，男人的手很凉，沉香手串微动，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我知道了。”陆际远点点头，最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极尽克制与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和洛溪之间最后的吻，他拿她没有办法了，在历经千难之后，所有的谎言全部真相大白之后，彼此间的问题悉数暴露出来，然后，陆际远找不到出路了。
回望过去，胸有成竹地说一定会把人追回来的自己，简直可笑。
人心是最无法捉摸的东西，染上爱之后，更是无解。
他如何那般笃定洛溪一定会再次接受他？做得多错得多。陆际远第一次知道，太爱一个人有时候也不一定对。
他从衣柜里翻出床被子抱着去了楼下，临走时说：“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在楼下，有事叫我。”
再正常不过的嘱咐，从陆际远嘴里说出来却格外陌生。
洛溪仰躺在床上，软绵绵的触感接住她坠落的身体。脑中一片空白，无数思绪涌出来却如风过无痕，来不及抓住就溜走了。她面朝天花板眨了眨眼，又落下泪来。
明明哭不出来，眼泪却不停流着。
明明是自己不要陆际远继续爱她的，却没想到说出来会这么难受。
陆际远在楼下逼仄的沙发上，长腿匀出去一大截垂在扶手一端。这儿没有洛溪家里的沙发舒服，他闭上眼想，刚刚她说了什么来着，是不是提到他抽烟不好。
没直说，但应该就这么个意思。
陆际远自顾自理解了，大半夜蹑手蹑脚地滚下沙发，挨个抽屉翻过去找到所有的存货，一股脑拿袋子装了出了门。
嘉宾们住在研学宿舍，杨工今天值班。
陆际远趁着明朗月色踏阶而来，敲响门上小窗时吓了杨工一跳。
“谁啊？”
定睛一看他有些疑惑：“小远啊，这大晚上你不睡觉过来干嘛？”
陆际远一言不发递出个袋子，杨工接过来，一看又吓了一跳。
“你去打劫烟酒专柜了？”
“没有，戒烟了。”陆际远插着兜转过身，“扔了浪费，孝敬您了。”
说完又走入了月色，手臂垂在身侧，木质珠串坠在男人的腕骨上反照着光。
杨工看看袋子，又看看他的背影，挺拔矜贵，和这孩子进基地的第一天一模一样，却不知怎么，多了一丝说不出的萧瑟意味。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想，大约是月亮照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