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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桐点头：“是晓星告诉我的。”她十分不满：“这些娱乐公司的人，只看到了晓星给他们带去的利益和价值，却从不为晓星的未来着想。一个孩子，无依无靠，家境贫寒，如果不接受正规的教育，而进入娱乐圈，她能有什么样的长远发展？就算做明星赚得多，可谁能保证一直火？那样的快钱，能让晓星终身受益？”
晓星的意外走红，来到晓星身边的人，都表现出了对她的真切关怀，都保证要帮她走出贫困，走向她梦想的舞台。但这些人真实的目的，都掩盖在了公益和慈善的假面之后。
“还有，”王梓桐把一份文案交给余翡，“你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拍什么？我是真不想配合他们！”
余翡快速浏览了拍摄进度表。课间要拍孩子们和嘉宾们去田里捉鱼。晚上要拍一个捉人的游戏。第二天还要去山里拍挖笋比赛，划着竹筏唱歌吃笋。节目最后，还要让全校的孩子排练一个大型歌舞……
余翡有些头疼。她是来拍公益纪录片的。这综艺节目这么搞，她还怎么拍出真实的白鹿村？
“余老师，你可以去和节目组的人沟通一下吗？”王梓桐恳求地说：“你们是同行，也许好说话一些。”
余翡又觉得头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想也许是昨晚醒太早，今早又太累的原因。她估算着节目组离开的时间，计划着这样托压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拍好。
不错，她其实不想管综艺节目的拍摄。这个节目组能带来一时热度，让白鹿村小火一把，但他们终究会离开的。白鹿村很快就会恢复原来的模样，不会影响余翡的拍摄。
但她看见了王梓桐的眼神，那是一位人民教师的目光。
这种目光，让余翡敬佩，也让余翡共鸣。
她和王梓桐，虽然不是同行，做着不同的事，但也算殊途同归吧。
像王梓桐这般留下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做慈善。
于是余翡思索了片刻，点头说：“好，我试试。”
王梓桐展颜而笑，非常感激，赶紧给校长打电话。
感情她和校长都是不喜欢这个综艺节目组的。余翡失笑。她只来得及吹干头发，就要继续拍摄了。前两节课孩子们正常上课，她把拍摄任务交给摄影师，自己去校园周边看了看，寻找素材。同时，拿出手机，尝试联系林择言。
刚出操场，就看见综艺节目组的人正在准备拍摄场地，明星嘉宾们都在换衣服补妆。陪着孩子上学的女星和女性还是那副样子，正在接受采访，接下来肯定要写一大堆敬业、友爱、肯吃苦的通稿。
开了手机，才知道林择言在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是一张清晨的照片，阳光镶嵌在温柔的山峦，白雾随风轻散，山间碧浪起伏，白鹤点点。
余翡觉得眼熟，抬头往校门外一看，迎面的景色果然与照片一模一样。她往节目组一看，就见林择言已经走过来了，手里还提了东西。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林择言一眼将她打量完毕，摸了摸她的衣服，半湿的，裤管和鞋子已经看不出本色了。
余翡腹诽：托你的福。
林择言把她带到教室前，拖了张木板凳让她坐下，将手里的袋子给她：“换一下。”
袋子里装了干净的鞋，还有一次性内衣裤。
原本已经适应了浑身湿冷的余翡，这时候突然觉得矫情起来，哪儿都不自在。她提着袋子借了教师的宿舍，换了身干净的。
一出来，便见阳光肆意，林择言沐浴在金芒中。余翡眯了眯眼，再看，突然生出久违之感，仿佛初见时，他身上散发的无形吸引力，又将她紧紧包裹了，这一次甚至更强烈。
“林……董，”余翡想了想，选了个非常正式的称呼，“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林择言蹙眉，又感觉她的语调并不严肃，甚至透着几分俏皮，便点头：“好啊。”左右没发现可以坐的地方，正好校园旁有一片青草野花的空地，他说：“走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也没人打扰，这样的时光，有些让人贪恋。
可惜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节目组已经进入拍摄，一群人闯入田野里，还是试拍抓鱼。
几只野鹤受惊，振翅飞走。随风摇曳的田野里，充满了夸张的笑声。
余翡说：“你怎么会投资这个节目？”
林择言说：“这是在一年前就谈好的项目。我现在需要资金周转，这个来钱快些。”他简单地讲述了节目组的收益情况，果然非常可观。
余翡不得不承认，林择言是个天生的商人。
她看了眼陪着明星玩游戏的孩子，说：“今天有老师向我反应，说是不希望孩子们拍摄综艺。”
林择言眉心微动：“因为耽误学习吗？你放心，只拍摄几天。”
余翡摇头：“拍摄几天，的确对孩子们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这也正说明了，这样的拍摄内容没有意义。”
林择言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拍摄的内容是整个节目组一起策划的，还通过了多层审核，连当红的流量和艺人都能决定拍摄的内容。之所以现在能这么拍，就是因为所以人都知道，只有这样的内容，才能吸引眼球，才能博取关注，才能将各方的利益最大化。
当然，受益最多的是节目组和明星嘉宾们。但难道对白鹿村和孩子们没有任何助益吗？
他们的节目组有公益的项目，节目火了，能让更多人看到白鹿村和孩子们，也能带动发展……
“这样利益和热度，如同昙花一现。”余翡说，她不做过多的解释，“你应该明白。”
林择言当然懂，甚至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懂。
他默然片刻，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拍？”
余翡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转念，于是抓住机会说道：“与其让孩子们陪着明星们玩游戏抓鱼，不如让综艺的观众，通过这档节目，尽可能了解白鹿村的淳朴与自然。”
她快速说了说自己的拍摄想法：“可以让嘉宾们作为老师，给孩子们上一堂课，备课有王梓桐等老师帮忙。你看如何？”
林择言轻笑：“想法不错，不过，这对于那些明星流量来说，太费脑子了。”他思索着，说道：“我可以和几位导演商议一下。”
余翡点点头：“我相信林董，绝对有本事说服节目组。”
林择言看着她盛满暖色的眼睛：“如果我办到了，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件事？”
余翡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林择言故作神秘：“我还没想好，想好再说吧。”
余翡无声而笑，乜了他一眼：“林董，我提的建议其实利大于弊。如果节目组照原计划继续拍，你就不怕这里的老师不满，上网发个小作文控诉？到时候节目组口碑如何，你心中有数。”
娱乐圈的八卦和丑闻，那是实打实的利益。节目组的竞争压力肯定不小，一定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沟通的事情不需要林择言亲自出面，由负责项目的人接洽就好。林择言交代完毕，看向余翡：“有空吗？”他很是真诚：“不如带我看看这里真实的样子。”
“也行，”余翡说，“不过等我拍摄结束。”
“好。”林择言点头，“你什么下班？”
余翡估计着说：“大约五点半吧。”这里的孩子四点半放学，五点半都回家了，就可以结束拍摄了。
“那我五点在校门口等你。”林择言说。
余翡失笑。如果他们年轻个十几岁，或许会让她十分期待。毕竟，有人帅哥在校门口等，对于青春少女来说，的确是一件怦然心动的事。
接下来，综艺节目的拍摄果然暂停了。下午的时候学校恢复了正常上课。只是晓星还没回教师。
王梓桐欣喜地拉着余翡的手：“余老师，是你沟通成功了吗？真是太感谢了！”
余翡可不敢说是自己的功劳，能让一个商人改变想法的，不太可能是良心或善心，极有可能是利益。
不过，这倒是让余翡发现了林择言的改变。他从前做事，一切以利益为先。而如今，他或许也在尝试着沉淀，寻找一条与从前不同的路。
中午时，孩子们还不能休息，还帮着学校厨房劈柴。因为要修改拍摄方案，节目组的人大多都走了。学生们终于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别看他们小小年纪，劈柴的动作可熟练。
余翡和漆蕤蕤等人抓紧时间拍摄。抽空采访了小柯。其实也不叫采访，不过是和孩子们随心地聊天而矣。
“为什么每个人劈的柴不一样？”余翡问。
小柯说：“都是我们自己在路上捡的。看见什么捡什么。”
余翡见她劈的是一根长五六米，直径二十来厘米的圆木，问道：“这个也是捡的？”
小柯点头：“在树林里捡的，这棵树枯死了。”
余翡将镜头对准她瘦弱的小身板，再特写圆木。她不能想象，一个这么瘦小的孩子，怎么能搬得动这么沉重的木头。
“你一个人搬吗？”余翡问，“还是有人帮你？”
“我一个人。”小柯说，“等会儿放学还会再搬一趟。”她用柴刀精准的劈下去，很快就把木头劈成好几段，再三两下劈成小木块，搬到厨房外整齐地堆起来。
不到半小时，厨房外堆满了木柴。
“这些木柴够烧三天。”负责厨房饭菜的志愿者说，“等会儿回早点放学，孩子们还会再搬柴火上来。”
所以，等林择言来接余翡时，他就看到一群孩子们，搬着比自己还重的大木头，弯着腰，在爬坡。而老师们在坡上等着，把孩子们搬上来的木头用板车运回去。
那些孩子们，就像瘦小的蚂蚁，扛着不能估量的重量，被压弯了腰和肩膀，但他们也像小猴子一样，步履稳健，噌噌噌就爬上去了。
林择言到底有些不忍，他站在上头，看着一个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儿，几乎扛了半棵树。于是他打算下去帮忙。
余翡本想阻拦，但最终打算看戏。
林择言一下坡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这道坡不如看起来那么好走。他甚至腹诽，学校门口前为什么有一道坡呢？这些孩子就不能绕后面的平缓的路吗？
他要去接小柯肩上的木头，小柯侧身避开他，并对他摇手：“我自己来就好。”
她弯腰时，薄弱得像刀片的腰身瘦骨嶙峋，林择言心中一动，一伸手卸下她肩膀的木头，陡然间手中一沉，险些失去平衡。
小柯担忧地看着他。
林择言却咬牙，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搬起来有些吃力。他往上一看，发现余翡正看着自己，从这里上去不过十几米，他就不信自己上不去。
他用自己健身过的胳膊，尝试着把木头抬到肩膀上，谁知扛着走了两步，摇摇晃晃还脚底打滑。最终他选择放下圆木，拖上去，然后，他手一滑，圆木从肩膀掉落，乒乒乓乓一路滚到了坡底！
眼看着还要继续往前滚，滚到水塘里，刚好有个学生背着柴路过，一脚踩住，停下了。
林择言瞠目结舌，无地自容。
小柯一言不发，自己滑到坡底去，重新把圆木扛上来。
这一次林择言没再帮忙，而是狼狈的爬上去。
余翡想要伸手拉他，被他避开。然后他就听见余翡一阵爆笑。
“我就说了让你别帮，”她笑得眼角微红，“你没看见老师们都没帮忙吗？”
王梓桐解释道：“这些活儿孩子们做习惯了，我们这些四肢不勤的人不但帮不上，还会帮倒忙。”
林择言抖了抖身上的灰，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咬牙道：“这个坡我非炸了它不可！”
转念又说道：“不对，学校为什么要修在坡上？简直不合理！”
余翡故意戏谑道：“是啊，这个坡和学校太不给林董面子了。”她往坡上跺了跺脚，“林董明天就把坡炸了！”
林择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原本气咻咻的，在触及她顾盼神飞的眼神时，悄然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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