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听到张子强的话，只觉得遍体生寒。
十年前，就已经出出现了，而且还是在劫杀张子强的人身上发现的......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的死肯定有内幕，但她一直以为是私人恩怨导致了这一悲剧。可现在这一消息无疑是在告诉她，沈家被灭门分明是无妄之灾。
当年送去的粮食全是沙子，派去借粮的人也有去无回，所以意思是，当年的案子，也跟豫王有关？甚至官粮被盗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而她的父母亲，变成了掩盖这一罪行的替罪羊？
“张叔，你确定你没看错吗？”许长安在原地呆愣了半晌，脑海中纷乱的情绪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会有错，我醒过来之后，想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我翻了他们的衣服，在他们的后颈上看到了这个图腾，一模一样，不会认错的！因为我曾试着从这个图腾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因为实在力量有限，最终无疾而终......”
许长安突然抬起头看向师傅，嘲讽地笑起来了，笑到整个人都在发抖。
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从她眼睛里涌出。她笑得实在太过绝望和凄苦，顾怀瑾忍不住扶住她，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长安，别笑了......”
“长安......”许师傅明白她心中所想，他也觉得悲愤，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这算什么呢？沈逐浪驻守汴州二十多年，兢兢业业，不求功名利禄，只求汴州安稳。他的一生，都交付给了汴州，可最后却换来举家被灭门这样一个结局。
不是仇家报复，也不是君主忌惮设计杀他，只是因为他刚好是汴州的主事，只是因为汴州恰好在边境，战乱四起，给了盗粮之人机会，于是他们：沈家老小和驻守汴州的数万名将士，成了计划之内无足轻重的牺牲品。
许长安突然觉得很可悲，这个案子，皇上甚至不愿意花精力继续查。
那沈家算什么？这么多无辜的将士算什么？
现在她甚至想直接找个机会把顾宸珏这个祸害杀了一了百了！但是她又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一生刚正不阿清廉自持的沈家要蒙受这样的冤屈、承担这样的骂名？他们应该被追封，被万世敬仰！数万名驻守汴州的将士应该得到应有的补偿！
这几日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鲜少见人，就连青荷给她送东西吃她都拒绝，只有一句话：不要打扰她，让她安静待会儿。
青荷和锦竹急得在门外来回踱步。
“还是把自己关在里面不愿意出来？”许师傅到了她的房门口，看向紧闭的房门。
“是，送东西也不怎么吃。师傅，这怎么办才好啊？”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不吃东西啊，这样下去人怎么受得了。
许师傅轻声叹息，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轴了。他吩咐青荷去拿些吃的过来，等青荷将饭菜端来了
“长安啊，是我，开开门，师傅想找你说说话。”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他端着东西走进去。
“过来吃点东西，不吃东西怎么行？”他一边将东西放下，一边语重心长地劝慰：“师傅知道你觉得憋屈，替你父亲他们觉得不值得，但是长安啊，事情已经发生，就像当初一样，总会过去的。”
“现在比当时好很多不是吗？至少我们知道了凶手是谁。”他看着她发红肿胀的眼睛，无奈地叹息：“长安啊，你还年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师傅年纪大了，不知还能管你几年，你如果次次遇到事都像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让我怎么安心呢？”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未必听得进去，但这或许是稍微有效的话。
许长安低下头，良久，暗哑哽咽的声音传出：“师傅，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父亲他们很冤枉。他们为了大梁戎马一生，结果换来一身叛逃的污名，朝廷也不愿意追查......”
“师傅知道。所以你更要紧着自己的身体。因为除了你，没人会记得沈家遭受的冤屈，没人会想为他们平反。长安，你不能倒下，你倒下了，他们就真的成了叛逃被杀和畏罪自焚的千古罪人了。”
许师傅现在很不愿意将这些仇恨频繁地摆在她的面前，可是现在除了用沈家绑住她，真的再也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好好看顾好自己了。
经历过沈家的事以后，他明白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哪怕是依靠怨恨活着。
后面两人相顾无言，师傅看着她慢慢地将东西吃了，又叮嘱了一番，走出去前跟她说：“对了，明日我要跟张子强去一趟凉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当年的线索。你自己在京城万事小心，凡事不要鲁莽，等为师回来一起商议。”
“师傅就只带张叔吗？”不知为何，许长安没由来地觉得有些不安。
“嗯，人多眼杂，就带着他就好了。放心，旁人也不认识我们两个糟老头子，不会有什么事的。办完事我们就会回来，最多半个月。”
师傅看出她眼里的不安，笑着宽慰，“倒是你，这京城人多眼杂，你要万事小心，去哪里都要带着锦竹他们，不要孤身一人，知道吗？”
“嗯，师傅放心。”许长安只能压下心里不断涌上来的不安，将人送出去，“祝师傅和张叔此行平安顺遂。”明日她还要去上值，没法亲自去送。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的不咸不淡，唯一的波折是青荷放出去的蜂蝶将人带到了一个众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聊山。
“不行，你不能去！那地方什么底细都不知道，你就往那儿跑，不要命了吗？”顾怀瑾听说她要去聊山，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许长安淡定地喝茶：“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告知你而已。”不管对面投来的哀怨眼神，许长安云淡风轻地提醒他：“上回不知道是谁说让我把他当暗卫就行。既然只是暗卫，怎么敢质疑主人的决定？”
顾怀瑾只觉得当时的一时嘴快到如今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坐在她对面又些咬牙切齿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她。但是让她孤身一人去聊山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忽然他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般：“对啊，我说了，你就把我当暗卫，然后让我跟着你！”他有些得意地看着她：“所以你要去也得让我跟着一起去！”
许长安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要是跟我走了，皇上怎么办？”一句话，将顾怀瑾蠢蠢欲动的心按下：“陛下自上次中毒以来，身体一直不大康健，你就不怕你我一走开顾宸珏再次对陛下下手？”
顾怀瑾：“......”这倒确实是个问题。父皇如今身体大不如前，他确实不能再离开京城了。
“但是......”
“行了，别但是了，我会带着青荷和锦竹，你就在京城等着我吧。”见他还想再开口，趁热打铁：“我若是在聊山遇到麻烦事，会派人回来请你支援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守在京城，别到时候我有求于你时找不见你人。”
这话说的实在霸道，分明是要人帮助的话，说出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你既然都已经这样说来，我哪里还敢反驳呢。只是长安，虽说聊山距京城不是很远，但是那里地势复杂，人烟稀少，你这次去多带着些人，我派两队影卫助你。”
“哦对了，青荷上回养的蜂蝶你也给我一些，还有相对应的蝶粉，你我身上要放着一样的，这样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能早点找到你。”
他坐在那里，认真地安排着善后事宜，就怕自己一个疏忽，她又要受伤。
许长安就这么看着他一直喋喋不休地叮嘱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要按时吃饭那，要记得天冷穿衣，下雨打伞......
琐屑的事情容易让人烦躁，但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她意外地觉得有些心安和难得地觉得平静。她就那样坐着，并不开口应和他，但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等到他终于说完了，停下来，她才轻笑着出声：“顾怀瑾，你当我是小孩子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顾怀瑾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这刚不久才受过伤，身体也不知道养没养好，就又要孤身一人往那儿人生地不熟的险境去，这谁能放心得下？”
“更何况......”更何况他还答应来许师傅要好好照顾她呢。
“放心吧，我只是先去探探路，真的发现有危险的话，我不会自己贸然去闯的。”
她以为这只是一趟探路之旅，却不想聊山那地方暗藏玄机，更没想到这趟旅途下来，会让她失去这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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