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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吕南生也在想谢岩之,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谢岩之突然与自己疏远了。
十一那天在公园里还好好的,可是这几天,他明明在家,却为什么不回应自己的敲门声呢?
吕南生趴在星特朗上,看着谢云摔门而出,看见谢岩之脸上的苦笑,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冲过去,撞开门,填补谢云留下的空缺。
可是,血缘又如何能够替代呢?
翌日开学,第二节课就是罗马法,下课后,谢岩之专门拐道去找谢云,想唤她一起走,谢云却只是冷着脸挤进人群里不见了。
吕南生远远看见谢岩之驱动轮椅要去追,忙穿过人群,拉住他:“教授,那边是楼梯口,轮椅不好过去,我帮你去找她!”
说罢不等谢岩之开口,迈开一双长腿,挤过人群,唤道:“谢云,等等!”
谢云回首见是他,心头蓦然一松,吕南生虽然家世不明,别的条件总还是可以媲美楚京的,他若是识趣,给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她站在楼梯拐角,垂头看着鞋尖,嘴唇微微嘟起,自己最美的部位是眼睛和嘴巴,许多人夸过她嘟嘴的样子尤其可爱。
吕南生却仿佛没有看见,几步跨下楼梯:“谢教授叫你,跟我上去!”
“关你什么事!”谢云尖叫,“我不去!”
她现在最不想去做的事,就是去谢岩之面前接受说教。
之前在附中读书时,隔三差五就要被他叫去谈人生,那时她有求于他,只得装乖巧,现在呢,除了出钱,这个便宜老爹最好一边呆着去。
吕南生才不管她拒绝与否,对别的人,他一向没什么耐心,一把抓住谢云手腕,铁钳一般拉着谢云逆人流而上,对谢云的尖叫抗议充耳不闻。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谢岩之坐在门口长廊上,看女儿哭哭啼啼地被压制过来,心先软了一半,对谢云的亏欠感,是刻在骨子里的,若是自幼养在身边,她会不会不一样许多?
“谢云,”他语调轻而软,“中午陪爸爸到外面吃饭吧,去吃你最爱的牛排,怎么样?”
谢云甩开吕南生的手,气哼哼地看着他,好像昨日做错事的是谢岩之一般。
谢岩之看了眼吕南生,犹豫着开口:“南生,有劳你了,快去吃饭吧!”
“不要,才不要和你单独吃饭,”谢云高声嚷嚷,一把挽住吕南生手臂,“除非是和我们两个!”
谢岩之还未回答,谢云又仰头看着吕南生,“你刚刚抓得人家好痛,必须请吃饭赔罪!”
吕南生看着谢岩之,几天没见,二人曾经的携手出游就好像一场梦,还只是他一个人的梦。
他走到谢岩之面前,蹲下身子,恳切地开口:“教授,我知道一家西餐厅很不错,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谢岩之眼睫一颤,错开目光。
谢云却跳起来拍手:“好呀,今天一定让你大出血!”
她不管谢岩之是否答应,拉起吕南生就走,吕南生被她抓住一只手,只好用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搜索:全城最贵西餐厅。
谢云瞥到他手机内容,笑得愈发灿烂。
他们最终去的是一家法式餐厅,需要预约的那种。
幸亏这家餐厅的主人是吕南生二堂哥吕卿生的好友,吕家孙辈在这儿聚餐过两次,在老板的死缠烂打之下,吕家孙辈几乎都与他互留过微信。
吕卿生是吕南生难得看上眼的吕家人,甚至心底深处还有那么一两丝崇拜,对他的朋友,吕南生也愿意敷衍两句。
谢岩之在门外,看到奢侈的装潢,就想打退堂鼓,他薪水虽然尚可,奈何大部分都寄回老家,一向过得比较清贫,这家餐厅打眼一看就能耗掉他一个月的薪水。
老板姓岳,正好今日在这边与人谈事,早就迎了出来,一把拉住吕南生双手,朗声大笑:“吕四少,稀客稀客呀!”
看见一旁的谢云,笑容愈发灿烂:“这位美丽的小姐,一定是今日的贵宾,请,里面请!”
吕南生被他一声“吕四少”,吓得打了个激灵,吕春阳当年的外号就叫“吕四少”。
他忙去看谢岩之的脸色,见他仿佛并未听见,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岳哥!”吕南生笑着回应,“您太客气了,这才是今天的贵宾呢!”
他推过谢岩之的轮椅,“介绍一下,我的老师,谢岩之教授!这位是谢云小姐。”
岳山立刻又是一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请三人入内时,才小声来了一句:“都见老丈人了?可以呀,老弟!”
吕南生恨不得转头就走,若不是对吃喝不讲究,一时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他才不会来撞这个自来熟的活宝呢!便随意寒暄两句,敷衍走岳山。
谢云第一次来高档餐厅,紧张地脚都不知怎么迈了,那句“吕四少”她也听到了,愈发认定吕南生这只金龟婿是十足真金。
这才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来我的姻缘却着落在这姓吕的身上。
谢岩之此时已经淡定下来,他刚刚扫了眼店内装潢,还算低调,今日带着卡,一顿饭总是付得起的。
他并没有留意到那声“吕四少”,岳老板口音很重,且他心底正在盘算如何就此疏远吕南生,这顿饭,就当是二人之间的了结罢。
吕南生第一次正式请谢岩之吃饭,殷勤十足地帮忙拉餐椅,铺餐布。
谢云矜持地站在一旁,却许久没有等来吕南生的服务,不耐烦起来,又不甘心自降身价,假意低头在包里一通翻找。
包里的纸巾一张张抽出又展平,谢云也没等到吕南生的一个眼神。
谢岩之察觉到女儿的怪异,以为是她自知做错了事儿,有了愧意,心底愈发柔软,昨日的十分气早消减了七分,温言软语地招呼谢云坐下。
谢云瞪了吕南生一眼,悻悻地嘟着嘴摔进座位里,不过她一向心态良好,立刻找到了新思路:姓吕的八成是反其道而行之,引起自己注意呢,不然干嘛对自己老爹这么殷勤?
餐厅提供中、法两种菜单,谢岩之早年因为欣赏音乐剧,自学过一点儿法语,便把中式餐单递给谢云,自己随意点了个沙拉做前菜。
谢云翘着鲜红的兰花指,把菜单翻了几个来回,娇声娇气地对吕南生开口:“哎呀,南生,这些菜看着都差不多,该点那个呢?”
吕南生头也不抬:“你随意!”
谢岩之笑着开口:“煎鹅肝是最有名的法式菜,若难以抉择,不妨试试?”
他本打算和谢云来一次严肃的谈话,吕南生却又跟了来,总不好当着男生的面让女儿下不来台,只得将女儿的事儿先放放,打算先和吕南生了断了再说。
谢云一撇嘴,并不听父亲的推荐,径直翻到最后点了价钱最贵的一道菜。
吕南生倒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煎鹅肝。
待前菜上齐,吕南生先切了一小块鹅肝给谢岩之,不待对方推拒,又顺手叉走了他盘子里的几根沙拉,塞进自己嘴里才笑:“单吃鹅肝太腻,单吃沙拉太淡,老师,咱们资源共享下呗!”
谢云戳着自己盘里的鱼子酱,闻言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云!”谢岩之低喝一声,“怎么和同学说话呢?”
同学?吕南生笑意凝固在嘴角,是了,自己本就只能算是谢云的同学,谢岩之的学生……
只听谢岩之接着对谢云说:“等一下吃了饭和我回家,咱们父女俩好好谈谈!”
“回家”、“父女俩”又相继戳在吕南生心口,他不想毁了第一次请谢岩之吃饭,强堆着笑脸,招呼那“父女俩”吃喝。
餐后,谢岩之得知吕南生已经划了卡,便在出门后留住吕南生,拿出钱包,客气中带着疏离地笑:“我是老师,怎么好意思让学生破费呢?”
他掏出里面所有的红色钞票,不容拒绝地全部塞给吕南生,随后很有风度地谢了吕南生的推荐,称赞了晚餐的美味,便径直带着谢云走了。
吕南生简直心如死灰,回住的地方,势必要与那“父女俩”同路,说不好就要被认定称死缠烂打。
回学校,今天周五,结束了一周的课程,学生们谁还愿意呆在学校?
去其他的地方,他平日里几乎把所有的时间用来跟踪、凝视谢岩之,哪里有什么其他地方?
吕南生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背对着那“父女俩”,随意地抬起一双长腿,任由它们将自己带向远方。
过了十一,已是深秋,树叶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天,还没来得及被清洁工清除,棕褐色的、残破的叶子,混着行人脚底灰尘,一地狼藉。
吕南生被脚底窸窸窣窣的破碎声搅得心烦,随意跳上了路边一辆公交车,在人群里摇摇晃晃良久,又被人流推挤着下了车,竟是a大门口。
他的双手仍然插在口袋里,茫茫然地进了校园,茫茫然地走到了学校的停车场,然后一脚踩进那个小坑里。
曾经无数次绊住谢岩之轮椅的小坑,仿佛一只怪物张着大口,无声地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发出无声的嘲笑。
吕南生坐在坑边,用自己的鞋去丈量它,其实真的是个小坑,比他的鞋大不了多少,也只能陷住轮椅这种小物件了,最小的小汽车在它面前都像个王者,如果填满它,甚至用不了一天时间……
对!吕南生跳起身来,填满你,让你消失,让你再也不能发出嘲笑!
空旷的停车场上,吕南生像个大反派一样哈哈哈哈,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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