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你冷不冷啊?”

俊美的少年此刻正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刚摔了个嘴啃雪的段宝银。

他身形修长,面容白皙,一身墨绿劲装,身后背负长剑,漆黑的长发用红色缎带高束马尾。衣襟里内衬的交领也是大红的,同色腰带在空中交错飞舞,更显得窄腰劲瘦有力。

段宝银维持着趴在雪地上的姿势,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段宝令。

这个时候的师兄正值芳龄二八,尤其喜爱穿着嚣张的配色,再配上那一双笑意脉脉的桃花眼,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个大写的字,骚。

段宝银摸了一把在雪地里蹭得冻僵了的脸,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她还是不由得在内心想出一百个成语破口大骂。

就这么放着跌倒在地的师妹不管,在那里看戏是吧?

此时她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啊!

果然是真的重新活过来了,不仅是身子,整个人也都活了不少。

但她还是没有忘记维持自己的人设,按照上辈子的经历重演了一回。

而且她知道,刚刚自己才去问过师父的行踪,师父告诉她待会要来这边的。

只见一身粉衣的女孩扎着垂在耳下的双丸子头,其下两边各有两束黑发曳落及腰,身后同样背着长剑,此时正无力地趴在雪地中。她一张娃娃脸冻得通红,嘴唇也嘟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开始泛起水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软声道:“师兄......你又欺负我......”

“少来,我不吃你这套。”段宝令仍没有任何要上来帮忙的意思,“师父又不在,你就别装了。走在平地上摔倒,亏你想得出来,演戏也得有个度吧,难不成你还真是个宝宝?”

“师兄的名字里也有个宝字,如果我是宝宝,师兄当然也是了。”段宝银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我的宝宝师兄?”

段宝令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那么,我的宝宝师妹,赶紧起来行不行,不然待会着凉了,师父又要念叨我没照顾好你。”

段宝银拒绝了:“不嘛,我要师兄扶我我才起来。”

“那你就一直趴在这儿吧。”段宝令无情地说,继而嘻嘻一笑,对她挥了挥手,“我待会就要下山去,可惜,你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可吃不到我带回来的流心抹茶糯米糍了。”

扔下一句“拜拜咯宝宝”,段宝令转身就要走。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他就猛地顿住。

段宝银也听到了有人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没有去管,而是用撒娇的语气小声对段宝令道:“师兄,你怎么这样,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师妹呀?”

闻言,段宝令却没有再跟她唱反调,而是立刻大迈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伸手作势要去扶她。

段宝银接受了这份好意,把手搭在他的掌心,借力缓缓站了起来。

面前的段宝令喉咙动了动,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段宝银于是又问了一遍,同样直直地看向他,这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严肃:“师兄,我是你亲师妹吗?”

上辈子这个时候的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从小跟自己就不怎么对付的师兄究竟喜不喜欢自己这个师妹,欢不欢迎她来长白山,分走他的地盘和本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师父。

她被师父捡回长白山的时候还是个婴儿,而自她能记事起,师兄绝大部分时候不是在欺负她,就是在想着该怎么欺负她,两人少有和睦相处的时候。

也只有在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师兄才愿意好好说上几句话。

两人视线相接,段宝令注视着她的目光也罕见地带上一点认真,叫了她的全名:“段宝银,你记住了——”

然而,就在此刻,段宝银的脑海中突然掠过在奈何桥边听到的话。

孟婆说,师兄是最希望她去死的那个人。

思及此,段宝银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凶手第一嫌疑人,然后在瞬间下定了决心,赶在他将那句误导了自己一辈子的话说出来之前,一下子跳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一耳光打下去,顿时发出响亮的一声。

段宝令:“???”

“师兄,你脸上有会飞的小虫子。”段宝银指了指他那现在跟自己一样通红的脸颊,十分无辜地说。

段宝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虫子呢?”

“飞走了。”段宝银遗憾地说,“唉,我真笨,师兄,我没打疼你吧?”

段宝令正要发作,却见一个身影从云杉和白烨后走出,脸上当即换了一副面孔,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千般可怜万般呵护地摸了摸段宝银的脸:“师兄怎么会有事呢,师兄心疼你还来不及,你这是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摔了一跤,师兄可要心疼死了。”

段宝银泫然欲泣道:“师兄,这雪地太滑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方才为何不来扶我,是因为我吵着要下山,师兄还在生我的气么?”

“哎哟,这是咋的了?”一个苍老却仍然声如洪钟的嗓音传来,“宝令啊,你师妹还小,做师兄的凡事多让让她。”

听到这句话,段宝银当即用得逞的眼神看了段宝令一眼。

呵,跟我斗。

用他那套绿茶的样子骗骗谢昭还可以,在师父跟前,他就没赢过。

只见来人是个年逾八旬的老者,脖子比常人要长一点,一头苍苍白发随意用木簪固定住,头戴一顶草笠,身穿一袭薄薄的布衣和芒鞋,打扮十分寻常朴素,甚至可以说是随意潦倒。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配饰,只在枯瘦的手中虚握一根木棍。看起来是个扔在人堆里根本认不出来的老头子,就算让他和村里墙边的流浪汉们倒在一起,也不会有违和之感。

然而,这么一个流浪汉般的老人,就是如今整个仙门掘地三尺都没找出来的人。

传说中的鬼翁,段疏。

“师父!”段宝银像是刚发现来人一般,惊喜地扭头看去。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的瞬间,她还是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

段宝银焦急地拍了拍裙摆上沾的冰雪,对着师父几步冲了过去,然后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蹭了蹭他长长的胡子,开心地又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的胡子长到几乎可以垂到地上,段宝银时不时就要手痒去摸一把。

此时的师父还比她高上许多,小小的段宝银能把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

闻到那股熟悉的酒香味,段宝银只觉得这个怀抱异常温暖,她衣上雪洇染出的湿意没有了,仿佛化成鬼后在人间飘荡的那三个冬天的寒冷都随之消失得干干净净。

很快,她的笑容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从眼眶中传来的酸涩。

她有点想哭。

她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师父了。

此刻她才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回到了没经历过任何离别的日子,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

“宝银。”师父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受委屈啦?”

段宝银攥着师父的衣角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接着再也忍不住般开始小声抽泣起来,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下。

“好了,师父在这里,没事了哈。”师父用手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继而佯装怒视向段宝令,“宝令,这又是怎么了!又趁为师不在拿师妹寻开心呢?!”

段宝令见状也有点傻眼,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被自己欺负惯了的师妹会就这么哭了,不知所措道:“师父,我这次也没干啥啊......”

段宝银哇哇哭了几声,情绪差不多发泄完了,逐渐平静下来。

不过,既然哭都哭了,不如趁机争取一下下山的机会。

想到这里,段宝银抱着师父,闷声道:“师父,师兄跟我炫耀他要下山,还说就不给我带好吃的,要一个人全部吃完......”

段宝令连忙道:“宝宝,师兄跟你开玩笑的。”

段宝银松开师父,转过身去,红着眼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那师兄说我是你们卖垃圾的时候送的,凑合养着,长大了就要把我卖掉回本,这也是开玩笑的么?”

段宝令:“???”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改了一下文名文案,正文剧情不会变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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