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晚上放学后，加布里埃和洛尔坎一起乘坐马车前往戴纳家。
母亲死后没多久戴纳就和哥哥吵了一架，那位哥哥似乎认为一切都是戴纳的错，因为嫁得不错，在村中颇有威望，带着村子里许多人排挤自己的亲弟弟。可怜的戴纳没有办法，当然也有不想在那个家里触景生情的原因，前段时间就从郊外的小村庄搬到了市区。
马车在市区边缘一栋破旧的房屋前停下，加布里埃和洛尔坎先后下车，她抬手敲响木门。
“谁啊——”
吱呀一声，轻木板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戴纳清瘦的面容。
“加布里埃小姐！”戴纳惊讶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您怎么来这里了？”
少男赶忙把门缝拉大，请加布里埃进来，也是在这时，他才看见少女身后的洛尔坎。
“洛尔坎？你也来啦。”戴纳语音柔和，听不出喜怒，招呼着两人进屋，又忙着给两人倒茶。
当初带着塔拉沙来找戴纳时似乎就是这幅景象。
小房非常简陋，只有两间屋子。加布里埃和洛尔坎坐在客厅——也就是大一点的屋子中央，戴纳在不远处为两人泡茶。
等戴纳端着茶过来时，加布里埃站起身从少男手里接过盘子，将茶摆出来倒好。少男受宠若惊，很是惶恐，连忙要从加布里埃手中拿过茶具，却被加布里埃不动声色避开。
“今天找你来是有不幸的事情要通知你。”加布里埃放好茶，和戴纳面对面。
戴纳的头发比刚见面时更长了，还记得初遇时少男浅黄色碎发搭在肩头，额头两侧的头发向后梳起扎了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揪，而现在少男的头发已经可以全部扎成一个小小低马尾了，只有两鬓还有一些毛茸茸的细发。
少男神色有一瞬间凝重，或许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了。戴纳很快露出温雅的浅笑，轻声询问是不是塔拉沙出什么事情了。
加布里埃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愧疚，尽管被她复活，可曾经那个有着几人共同回忆的女孩也早已经消失，她略微低下头，沉声：“塔拉沙死了。”
哪怕挤满家具仍然让人觉得空荡荡的小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人相对而站，沉默像水一样蔓延喷涌后挤满整个房间。
“戴纳......”
打破死寂的是洛尔坎，他几步走过来握住戴纳瘦削的手指，言辞恳切地安慰：“请节哀......”他不愿意加布里埃为难，真心实意希望这个被他利用的少男振作起来。
“——我知道了。”戴纳别过头猛吸一口气，没人能猜到他此刻的想法，加布里埃只知道两人再一次对视时，眼眶微红的少男神色间不见任何苦痛与悲戚，有的只是她读不懂的释然。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戴纳朝加布里埃笑了笑，笑容干净柔美，没有任何怨恨，“或许我总是那个被排除在外的，无论对于母父、塔拉沙还是哥哥，但我依旧爱她们。其实上一次你走后......我很伤心，因为、因为——”洛尔坎的存在无法让戴纳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他苦涩地笑了：“我其实并不能接受母亲那样的死法，抱歉，一直欺骗了你。”
加布里埃听懂了戴纳没有完全说出来的话。上一次拜访戴纳时，少男一直以塔拉沙是个孩子、是自己的妹妹为借口刻意忽视母亲被塔拉沙杀死这一点。在加布里埃要求正式塔拉沙魔兽的身份后，慢慢地，内心深处对杀死母亲和父亲的塔拉沙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定的怨恨。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感情，你很善良，戴纳。”加布里埃出声阻止戴纳的自我厌弃。
从少男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加布里埃就注意到他瘦了许多。尽管依旧能够保持娴静礼貌的姿态，但不难看出少男精神状态很糟糕。
戴纳有些牵强地勾出一抹笑意，没有说什么。
于是加布里埃也不再去主动劝导他什么了。人很多时候不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而是听进去了但不相信，只能报以微笑不让彼此尴尬。此时她哪怕拿出哄奥德里奇的精力去劝哄戴纳，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成效，还是要等他自己看开。
他对家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已经释然，却无法引导自己走出内心的挣扎。
“好久没有见面了，我请你们出去吃饭吧。”加布里埃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率先转身打开房门作势要出去。
“诶？现在吗？”戴纳没有反应过来。
洛尔坎惊喜，没想到来戴纳家一趟还能和加布里埃一起在外面用完餐，这不就相当于约会了？当然，如果没有戴纳他会更惊喜。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在外面用餐了呢！”洛尔坎赶忙也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小跑到加布里埃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少女。
戴纳还在原地踟躇：“可是等吃完饭会不会已经很晚了......”
冬日的塔泽里约白天比较短，现在天已经有些黑了。加布里埃知道戴纳一个少男晚上出门会害怕，但她不想明天再特意跑过来一趟了，放柔声音安慰：“我们坐马车去大餐馆吃饭，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等用完晚饭再坐马车送你回来。”
果然，听到加布里埃有事和他商量，戴纳便不再扭捏，跟上两人一起出门了。
加布里埃等两位男士上车后，紧随其后，因为是临时叫的马车，不如家里妮兹特买下的马车宽敞，只有两个相对的长凳固定在车厢，洛尔坎和戴纳一人坐在一边。
加布里埃刚要在戴纳身边坐下，洛尔坎就站起来，“加布里埃坐这边吧，我想和戴纳坐一起。”
三人很快到达帕罗伦人气很高的一家餐馆，也是加布里埃和奥德里奇第一天来到帕罗伦去的那家。
她把菜单递给两个少男，洛尔坎落落大方接过来，要了一份黑松露牛柳和带子扇贝烩时蔬，戴纳则看上去有些拘束，只要了一碗松茸奶油浓汤。
加布里埃又要了一份三文鱼刺身、一份鹅肝酱面包、一盘白松露蘑菇饭和男孩们会喜欢的奶酪拼盘，她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低声道谢。
“请问，加布里埃小姐想要和我商量什么事呢？”
加布里埃笑了一下，洛尔坎注意到她眼角那根下垂的睫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脱落了。
“我想雇佣你在我身边工作。”
两个少男齐齐愣住，洛尔坎更是猛地握紧拳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戴纳。
戴纳也震惊，“我吗？”
加布里埃点点头：“是的，平时帮助妮兹特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帮我照顾奥德里奇。”
戴纳眨眨眼，像是没从加布里埃的话中反应过来。
“戴纳？”加布里埃叫了一声呆滞的少男。
少男回过神，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问道：“加布里埃小姐，您......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身份低微，许多事情都不懂，而且——”他露出担忧的表情：“而且上一次去您家里，那位少爷好像很讨厌我......”
加布里埃安慰小心的戴纳：“因为我相信你会好好完成我交给你的工作。至于奥德里奇讨厌你这件事，请别放在心上，那天他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举动是因为别的原因，而且他不会记住你的脸。”她继续补充：“工资每月十个金币，平时就在我家吃住，你可以考虑一下。”
“等！等等！”没等戴纳回答些什么，洛尔坎便先他一步慌忙开口，注意到加布里埃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洛尔坎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尽量让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显得自然：“加布里埃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呢？”
谁能告诉洛尔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加布里埃会邀请戴纳到她家里做男仆！凭什么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就这么被加布里埃主动给了别人！
和加布里埃平静的视线对上，洛尔坎内心不知为何颤了一下，短暂的退缩念头划过脑海，他狠狠掐了一下掌心，稳住心神，眼里含了泪水。
“我以前在孤儿院打过工，非常擅长照顾人噢，而且——”洛尔坎眨了两下眼睛，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但很快又露出温柔的笑容：“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帮助父亲做家务了，到目前为止也是自己一个人收拾住的地方，还算是能干？”
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两口气，动作稍微有些僵硬地轻轻搂住加布里埃的小臂，可怜兮兮地撒娇：“加布里埃——你就考虑考虑我嘛，我也好想留在加布里埃身边为你工作呀。好不好嘛加布里埃——”
他后知后觉晃了晃少女细瘦的手臂。
天呐，救命。
怎么会有他这么没情趣的男人，好僵硬好假。
洛尔坎内心快要哭了，面上仍努力维持着可怜的表情，圆眼睛稍微弯下去，真诚地乞求加布里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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