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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胧被押着，跪在聊苍身后。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聊苍背对着站在他面前。
“败了便是败了，没什么可说的。”墨胧虽然立于败地，但也并没有很落魄，仍像以前一样漫不经心，仿佛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大事。
聊苍抬起左手，掌心出现了一个黑洞漩涡，押着墨胧的人赶紧松手避到一边，墨胧的头顶上空对应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洞，永远都填不满，正在吸食他身上的力量。
墨胧也不挣扎，因为他认识这个黑洞，叫噬魂，他知道挣扎亦是徒劳，没有人可以在噬魂的笼罩下逃脱的。
他的力量不断被噬魂抽取，身体也痛苦地止不住战栗起来，他好像能够感觉到有人正在将他周身的经脉一点一点地抽离出来。
乌瞳站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像一尊泥塑。
聊苍看着自己掌心的黑洞，越来越小，墨胧头顶的噬魂也逐渐缩小、消失，墨胧大汗淋漓，瘫软在地。
“乌瞳，将他扔去疯魔谷吧。”聊苍看着手心说。
“是。”乌瞳上前领命，示意手下将地上的墨胧架走。
乌瞳不知道尊上为什么不将墨胧审问清楚，可能是他觉得不重要了，可是她想知道。
所以她将墨胧带到疯魔谷时，没有将人立即扔下去，她低头看着这万丈深渊，风吹动了她的衣裳，凌乱了她的头发，她却久久地站在崖边。
“你不是第一次去杀阮青菡，桃林那一次，是你做的，对吧？”乌瞳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像是在对这无尽的深渊讲话。
“那次我要见尊上，被你拦住了。”墨胧苦笑，当初在血池外，她可是拿着剑指着他，不让他进去见尊上呢，不然......
墨胧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
乌瞳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说：“倘若我知道你的想法，这一次......”她顿了顿，“我也会拦着你的。”
墨胧笑了，双手环胸，若不是他额头因为忍受痛苦出现的汗水，倒真的与过去他和她的每一次对话一样，轻松自在。
“姐姐，是不想我死吧？是不是舍不得我了？”他故作轻松，一如往常般不正经地调笑她。
“是。”
乌瞳的话，让他的笑凝固在脸上，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他，他扭过头，试图将自己的情绪掩盖过去，但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
不该是这样的。
“你为何要怎么做？”乌瞳眼里满是疑惑，她曾经以为他和自己是一样的，效忠尊上，结束这悲喜不匀、福苦不均的世界，他为何变了？
墨胧笑了，笑得很释然，眼底坦荡地看着她，“因为心里有了牵挂，便想让这个世界好好的，我不信有人可以改变尊上存在过几万年的念头，我只相信自己。”
乌瞳盯着他看了半天，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以前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过的东西，但除了他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外，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愚不可及。”
“我都要死了，姐姐，不跟我好好道个别吗？”墨胧言辞轻松，双臂展开，在等一个拥抱。
乌瞳站在原地，墨胧倒是觉得无妨，向前一步，将乌瞳揽在自己怀里，轻声说：“神域异动，恐怕不久之后便会开战，姐姐......可要当心些。”
乌瞳没有回抱他，但是她感觉到了他身体轻微地战栗。
墨胧闭眼，像是要将这个温暖的拥抱记在心里，终是放开了手，独自朝着那万丈崖边走去，纵身一跃，身体急速下降，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谷底的黑雾当中。
乌瞳久久地站立在原地，崖边的风很大，那陡峭崖边的一抹红，第一次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心里有些许落寞。
***
纯一回归神域后，去找过绿绿，可是绿绿一直闭门不见。
从英肆神君嘴里得知，绿绿自历劫归来后，性情大变，不爱与人交往，常常将自己关在屋内，她一直生活在仙根焚烧的痛苦之中，但每次英肆神君去看她，她都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她不想别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又过了半月，去人间历劫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这意味着惩罚历劫失败的天雷刑罚也要来了。
天雷之刑的前一天夜里，绿绿主动找到了纯一。
她从来没有见过绿绿那么憔悴的样子，人似乎都苍老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光彩，常常神情漠然，眼睛也暗淡无光。
仿佛曾经兴致勃勃拉着她，跟她讲人间历劫的不是绿绿。
绿绿本就比她矮一头，现在身形越发消瘦，似乎连身量都变得更小了。
观星台上，繁星满天。
绿绿抬头看着这些星星点点，眼睛却无比空洞。
她披着白色的斗篷，将自己的脸隐于宽大的帽檐下。
纯一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缓缓开口，“此前，我一直想见你一面，你为何不见我呢？”
“我差点杀了你，你为何还要见我？”绿绿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让人觉得也许说话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那不是你做的，你也是被他人操控，我不怪你的。”她曾经确实对绿绿心有怨怼，但自从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所有的怨怼都消失了。
她几次三番去找绿绿，就是为了告诉绿绿，一切都过去了，她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
“你不怪我，我却怪我自己，我被心魔所困，受人蛊惑，不是没有半点责任的。”绿绿低下头，脸上的阴影更重了。
“都过去了，我们都会好好的。”纯一握住她的手。
绿绿心里觉得苦涩，都会好好的，是啊，她自然是可以好好的，她虽然也历劫失败，提前回了神域，但是要遭受天雷之刑的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无论是在人间还是神域，她好像都是那个被特别眷顾的人。
纯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用受到惩罚，但原因却是当初血池为阮青菡续命时，她吸收了太多力量，她的仙髓被那股力量包裹住了，让她没有受到侵蚀，仙根稳固，修为大涨，呈现出来的都是历劫成功之象。
“过不去的。”绿绿不是在担忧明日自己将要经受的雷劫，而是她知道自己被困住了，虽然已经从人界回来了，可是那个人间的绿绿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太重了，重到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绿绿，你不要这样，那些都只是历劫，都是假的，你得赶紧振作起来。”纯一揽着她的肩膀，言语有些急切，她曾经是最最活泼的人，最最灵敏的人，不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绿绿眼眶泛起泪花，看着纯一，“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曾经我所期待的人间历劫，终究是把我们两人的情意都葬送尽了。”
即便纯一不怪她，她亦迈不过去那道坎，她不愿去想起那些盘旋在她脑中的那个卑微的自己，她不想再去乞求别人的一点点怜爱，她讨厌自己，她努力想挣脱，可是她太没用了，她感觉自己就像深陷泥沼中，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更深了，岸上的人都向她伸出援手，她也知道自己即将没顶，可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纯一听到这话，亦是忍不住双眼噙满了泪水，她当然也知道那些人间的经历不是假的，但若不放下又如何往前走呢？
纯一抱住绿绿，哽咽地说：“你不要怎么说。”
绿绿摘下宽大的遮冒，她的脸彻底爆露在这漫天繁星之下。
绿绿将她与自己分开，要她看得仔细些。
纯一看着她的脸，表情逐渐变得惊异，“你的.......”
绿绿的脸上满是被灼烧开的裂痕，灼烧仙根的火一日比一日强烈，若不是英肆神君帮过她，她可能熬不到今日，她的左眼中也逐渐出现了像在人间时绿绿眼中的白痕。
“曾经我恨过青羽神君，给我安排一个这样的历劫之路，但是后来我眼中的白痕再次出现时，我才知道，这就是我的命，大家总劝我，人间历劫是一场梦，梦醒了就该让它过去了，可是，这条白痕让我清晰地知道那不是梦。”绿绿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语气又变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是看透了一切，接受自己的命运。
纯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她不是绿绿，纵然心疼她，也无法与她感同身受，但她知道绿绿一定独自走过一段很艰难的路。
纯一再次拥抱绿绿，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过渡到她身上，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和冰冻起来的心。
绿绿也抬起沉重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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