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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盛手一抖。
他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立即甩开手，顺势抽在了傻子脸上。声音清脆。
傻子被他打了，没还手也没吭声，紧接着楼道突然又响起那该死的、之前吸引了江盛注意力的打雷声。
哑炮的楼道灯像是终于得到了召唤一样亮起来，照亮傻子脸上那半个通红的巴掌印，以及他怀里又一张吃得干干净净的饭团塑料纸。
“……”
除了骂人的词，江盛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五分钟后，楼下早点摊。
江盛把一叠拳头大的菜包和两碗豆浆端到折叠桌上。对面的傻子很老实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高高大大的男人幼儿园小孩儿一样缩在小马扎上，加上他狼狈的外形，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对他频频侧目。
包子是豆腐白菜馅儿，一块钱一个，没什么油水，但馅儿调的很香，皮薄个大还顶饿。
“吃。”
江盛一声令下，他对面的傻子立即拿起一个包子，埋头大口地咬起来。
他吃得急，吃相却不差，咀嚼时也不张嘴，几乎没什么动静。江盛端起豆浆喝了口的功夫，一个包子就消失在了傻子手里。
……真他妈像狗。
江盛也拿起一个：“吃完之后，去我家洗个澡，然后我送你去找警察。”就傻子现在这副尊荣，对着身份证也认不出来，更何况他的洁癖又犯了，根本忍不了傻子这一身破烂废土风。
傻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埋头吃得认真。
江盛在心里骂了一声，他又想抽烟了。
今天白天没事，等傻子洗完澡送到警局，他就回家补觉，晚上起来开始第一天的夜班。
江盛心里盘算了一遍日程，再一抬头，垒了两层的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一个。而傻子那双比正常人还要黑很多的透亮眼睛正小心地望着他，像是江盛小时候养的狗想吃餐桌上剩鸡腿的表情。
江盛：“……”
他在傻子失望的目光中拿起了最后一个，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
他付的钱他吃，天经地义。看见傻子失魂落魄的小表情，他居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成功欺负人的幼稚快感。
然而江盛没吃下第二个包子，剩了半个。
仅存的少爷尊严让他做不到把剩下的半个包子专门打包带走。他把那半个放回盘子里，抬头时突然对上傻子满含雀跃的目光。
不是吧？
江盛嘴角抽了下：“你想吃？”
傻子把他这句话当成了许可。
他直接拿起了那半个包子，在江盛震惊的注视之下，两三口下了肚。
在江盛过去所受到的教育里，只有十分亲密的关系才会吃对方的剩饭。他对他早逝的妈印象不深，无缘得知他爸妈的相处模式，但就算是江盛亲爹也没吃过他的剩饭。
还是快点送走吧。江盛心想，再跟这傻子一起多待半天，他都得折寿。
租房的浴室跟厨房差不多大，长方形的窄小空间里一侧是淋浴头一侧是马桶，唯一庆幸的是设施老旧但干净，能勉强凑合江盛的洁癖。
他翻出自己买来还没穿过的二十块三件的t衫裤衩，扔给傻子，有点不确认地问：“衣服会穿吗？”
傻子点头。
江盛看着热水器温度差不多最高了，关上电源，把人丢了进去：“快点，热水就十分钟。”
他也是搬进来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只能用十分钟的热水器。第一次用的时候他还在热水里为自己的未来惆怅，结果就被突然变冷的洗澡水劈头盖脸抽了一逼斗，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卫生间蹦了出来。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浴室响起，没一会儿就停了，比江盛想象的还快。他看向被推开的浴室门：“洗的还挺……嗯？”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清晨阳光把整个客厅照得锃亮，也照亮了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裸男。
“你他妈衣服呢？！”
傻子把手背到身后，低头，盯着自己脚趾。
江盛黑着脸跨进浴室，才发现之前让傻子拿进去的衣服全都掉在了地上，被水泡了个遍。
他只好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拍在傻子胸口上：“快点穿……”
他话没说完就愣住了。
这是江盛第一次看清楚傻子的脸，洗澡前的傻子头发散乱挡了半张脸，只能看见眼睛和一方胡子拉碴的下巴。此刻他头发湿了水全部捋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与面颊，五官端正干净，双眼皮高鼻梁，眼尾微微下垂透出一丝无辜感，右眼正下方还有一颗很小的堪称点睛之笔的痣，帅得江盛差点没认出来。
江盛沉默两秒，去洗手间找出刮胡刀，按着傻子又把胡子刮了个干净。
等那张脸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江盛面前，他突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演员脸，天生的演员脸。有些人现实长得好看，上镜却容易翻车，而有些人则会被镜头放大优点，一颦一笑都牵人心绪，天生就应该出现在镜头里。
江盛不用扛相机过来也知道，这张脸上镜简直绝了，就算是演技差到只会木着脸坐在那儿发呆，也绝对能吸粉成为个新一代流量。
但演技可以提升，可以被导演指挥调教，智商却不行。
江盛发觉老天爷果然是不公平的，否则怎么偏偏是一个傻子长成了这样。
“小……江？”
陌生的声音把江盛的注意力拽了回来。他刚刚一直在为影视圈失去了一张伟大的脸而遗憾，不知道什么时候，傻子低头凑到了他的面前。
那张十分符合江盛审美的脸在他眼中骤然放大，发热的呼吸喷打在江盛脸颊上，亲昵得像是在闻嗅主人的小狗。
没擦干的水珠从他的下巴流到锁骨，再划过饱满的胸肌，傻子果然以前是干体力活的，不然练不出这么活色生香的身材。
“小江？”
他又叫了一遍。声音是成年男人的磁性声线，却因为是傻子发出的，莫名有一股憨意。
江盛一把把他推开了。
“穿衣服，”他说，“跟我去警察局。”
-
江盛没能把人成功带到警察局。
谁能想到，原本听话乖巧、指哪儿去哪儿的傻子，在即将走到派出所的前一个路口，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任凭江盛如何拽他手臂揪他领口，他也仍然纹丝不动，还在江盛不小心脱力摔倒的时候蹲下来去扶他。
江盛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你不走是吧？那我去报警。”
他径直起身往前走，傻子这次倒是没拦着他，由着他走了半条街。
马上到派出所门口时，江盛才平复了些情绪，回头道：“警察又不吓人，等会儿就能把你家人叫……嗯？”
他望着清晨空空荡荡的街道，神情凝滞。
有个赶地铁的女士经过看见他在对着空气说话，还奇怪地回头多看了他一眼。
江盛：“…………”
操他大爷。
这个傻子居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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