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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这句话就象医生拿了一把手术刀,“哗”地划开伤口,把那根针从里头挑了出来,虽然手术自然是痛的,但是这种痛是一劳永逸的痛,她心下一阵轻松,可是面上仍然有些犹豫,“但是小墨,我没有你聪明,也没有你那么大的胆子,我这辈子还有可能得到幸福么?”陈墨脸上这下是明显的不悦了,“你为什么老是把自己看得这样差!你怎么不说我没有你漂亮?也没有你心地好?我承认老天爷对我很好很好了,但是,傻丫头,你心底忠厚,万事存一份纯善之念,老天爷对你也必有厚报的啊。你忘了小时候我给你讲的传奇啊?一念之善小痞子沈万三就成了千万富翁,何况于你?”她亦庄亦谐,林桐芝已经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她壮着胆子问,“那小墨,你说他对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泄出了一丝紧张和期盼。

陈墨沉默了半晌,终于说,“芝芝,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也许这个男孩子不是坏人,但是我不喜欢他,因为如果要跟他在一起,你肯定要吃很多很多苦。”

林桐芝低声地分辩,“我本来就只是暗恋。”

陈墨终于大怒,“暗恋暗恋!暗恋个屁!他没给你半点鼓励和希望的话,你能暗恋他这么多年么!”

第二天,她们沿着牯岭慢慢往花径、含鄱口方向走着,阳光从云层里洒下来了,可对于两个女孩子来说,风景自然已经沦为次要的了,文涛在旁边听了一路天高海阔的废话,直是暗暗摇头,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有营养的话,“那个,林桐芝,你准备好了到哪里高就啊?”

林桐芝还没开口,陈墨已经抢着如某位伟人的某个历史定格一般挥了挥手,“唉呀,还到哪里去啊,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女孩子不在爸爸妈妈身边享福难道还得象男人一样到外头打拼事业不成?造孽啊。”

这句真心实意的怜惜决定了林桐芝的命运,陈墨犹自不觉,指手划脚地评判着白居易住的假古董茅屋,文涛朝林桐芝笑了笑,那笑容含意丰富,包括诸如了解、鼓励、同病相怜、无可奈何等等情绪,把林桐芝因为某个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导致自己确定人生目标的懊恼情绪冲掉了一大半。她也微笑,“我还没准备好呢,你们有路子帮我介绍?”

这句话让陈墨笑了,而这笑容令林桐芝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把自己送到狼嘴里的东郭先生。陈墨咧了嘴指向文涛,“我没有,他有。”

地球果真是圆的,转来转去,两个童年的好朋友转过了时间空间的阻隔,又转到了一起。最后一个学期吃散伙饭的时候,其他同学或笑或唱或哭或闹,乱作了一团,林桐芝虽然没有喝酒忘形,却也不堪这种分别前的气氛,躲在卡拉OK的一角,两只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很久没有和林桐芝单独说过话的严颐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地问她,“你工作搞定没有?不然,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广东?”

对于严颐,林桐芝始终心存了一份歉意,礼尚往来,她既然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关爱,又无法以同样的关爱相回报,也只有报之以歉意了――虽然这并不是对方想要的。她很肯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点头,“我已经在家乡找好工作了。”

严颐浑身上下都向外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意,他做了三年的班头,散伙饭上自然是被敬得最多的那一个,所以林桐芝的态度也表示得很坚定,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又刚好是喜欢自己的人,那该是怎么的一种福气?严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她偏偏没法喜欢他,他们的距离曾经那样的近,可是离爱情始终就差了一点点,也只能说是命运捉弄了。

他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答案,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好象要把她的形象刻入骨子里去,他微笑了说,“那么,就祝你一切顺风了,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他最后的声音变得很小,林桐芝稍稍有过一点犹豫,终于还是投入了他的双臂。他的拥抱很有力,简短地抱了一下就轻开了手,他似是呓语一般很轻很轻地说,“从我看到你在街上抱起那个小孩子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想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你过得很幸福,很幸福……”然后他的声音里转而带了一点刻意而为的调皮,“林桐芝,是你自己不愿意,放掉了这个机会哦。”他的表情很认真,林桐芝也很配合地用力点着头,他哈哈一笑,眼圈却不觉红了。

第38章

林桐芝毕业那年是21岁,本来正是一段还没有达到法定婚龄的青春好年华。可她一毕业,老妈就追着给她洗脑,“芝芝啊,读书时如果认识了什么男孩子现在就可以带回来让爸爸妈妈给你参考一下了哈。”浑然忘了上学期还武断地警告了她的话,“上学期间谈恋爱的都没有好结果的。”口风变换之彻底,让林桐芝颇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她正想拿上学期老妈说的那句话来提醒一下似乎得了更年期健忘症的老妈,老爸又在一边不无羡慕地掐指,“芝芝啊,小墨比你还小了四个月的啊,人家现在可是都可以结婚了啊……”林桐芝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呛死,偏偏林简还一本正经地雪上加霜,“老姐,是该找了,再不找就嫁不出去了……”这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人啊,可是谁要自己要回来工作的?自作孽,不可活,不经意间她已经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去了。尤其是半年后,她又考取了注册会计师后,到她家来做客的叔叔阿姨们更是如过江之鲫,林桐芝这才相信艺术是来源于生活的,为了提醒父母知道媒人口里无真话,她硬是在某天晚上拖了父母一起看了全场的中央六台播放的评剧电影《花为媒》。

事后想起来,林桐芝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其实无论长象、学历、家世、人品都是很拿得出手的,但是偏偏不该陪了她去相亲不是他人而是陈墨,本来嘛,陈墨外貌逊于林桐芝而言语便捷,正是陪同相亲的不二陪衬――但是偏偏她那天热心过了头,陪完吃饭又陪了去喝茶――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她一聊得开心就忘了她自己当晚还约了老公去看电影――然后,她老公找上门来接老婆――再然后,那个谈吐不俗,举止有礼、无论各方面都崭新锃亮的男孩子和文涛一比,马上就变成了林桐芝厨房门后的一块抹布――还是用旧的。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你说这样一个对比效果,让林桐芝怎么能甘心俯就呢?

此时的林桐芝,满脑子还停留在报纸上的大号新闻标题《中国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后面的三个加粗黑体的感叹号上面,所以当介绍人来问她的意见时,她吱唔了一阵,还是婉言谢绝了。半年之后的某个场合,这两个无缘人有幸再见面时,林桐芝依旧风姿绰约,而对方身边已经站了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年青少妇,以一种母鸡捍卫领地的警惕眼神死死盯着她,目光犀利,让林桐芝顿时生出自己是一只黄鼠狼的错觉,此乃后话不提。

从此以后,林桐芝的相亲对象的质量良莠不齐,有好的有坏的,但是越往后就越觉江河日下,提起来便是一把辛酸泪,有位老兄全程都有老妈陪同,所有的问话答话都由母亲转达;有位老兄一上来就关心起林桐芝的收入是否足够两口之家在支付一套约160平方的住房贷款之后还能否保持生活质量以及如果两个人结婚,岳家陪嫁会有多少,结婚之后,岳母会不会偏心,把钱全部留给儿子就不打算给女儿家以经济援助了?还有一位兄台,刚刚在他约定的茶楼落座就从口袋里掏出齐崭崭的一本资料请林桐芝帮他核算一遍,林桐芝纯粹只是出于一个新任注册会计师对数字敏感的职业习惯,当即在心里算了算,三杯绿茶的成本加上这位老兄来回车费是17大元,而这一本资料核算的行内最低标价是5400块钱,敢情这位老兄比她更适合打算盘……

礼拜五晚上,手帕交例常的聚会吃饭,她叹着气向陈墨转述了这相亲众生相,她越是相亲越是觉得人生惨淡,陈墨却只顾自己笑得抱了肚子跺脚,好容易平息下来,看到林桐芝仍然还陷在相亲无果的忧愁之中,美人蹙眉,我见犹怜,忙开口说,“别急别急,明天我陪你到香缘庵抽签去,都说香缘庵的姻缘签最灵的。”

“抽签?你也信这个?”林桐芝半信半疑地问,虽然她不是党员,可好歹也是受我党唯物主义的教育长大的,陈墨却正色说,“非也,这个东西能从古代流传至今,总有它的道理在的,你不要管别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记住四个字‘心诚则灵’。”

她说得这样神棍,林桐芝自然从心底都虔诚了起来,第二天果然也不睡美容觉了,大早爬起来跟着陈墨到了南山脚下的一座庵堂里,恭恭敬敬地烧香、磕头、求签。

她跪在菩萨脚下的蒲团上,象一粒尘埃一只蚂蚁,座中菩萨宝相庄严,面上几许慈悲怜悯,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所有可告人的不可告人的东西,但是菩萨并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越是懂得,越是慈悲。林桐芝心有所感,双目中眼泪簌簌地落下。

而陈墨在庙里似模似样地拜了一圈后,表情就开始有些着急了,她看了看还垂目跪着的林桐芝,鬼鬼祟祟躲到庵堂门外一个角落里拿了手机拨号码,对方不知是无人接听还是关机,她拨了又拨,如果有人适时经过,可以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咒骂,“贺延平你个王八蛋!敢放老娘鸽子!”林桐芝心情平复了下来,恭恭敬敬在佛前拜了三拜,举起签筒哗啦啦地均匀地摇动,片刻之后,“啪达”一声很清脆的声音在地面上响起,陈墨恰巧从门槛处跨进来,看到她在地上捡签,不觉很惊讶地叫了一声,“哇!你真的能摇出签来?”旋即捂上嘴。林桐芝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什么玄机,恭恭敬敬拾了这支签向庵里的师傅求取了一纸签文。

这是一只中签,签文里有一句“河洲重暏面,方是好夫妻。”林桐芝心中一动,但不敢确认是不是她理解的意思,于是她把这张纸递给陈墨,陈墨飞快地把签文通读了一遍,皱着眉一句话脱口而出,“怎么就是个破镜重圆的签?”

林桐芝不知她凭什么讲得这么肯定,忙上来请教。陈墨自悔失言,可此时也只有说真话,“诺,这句‘河洲重暏面’,河洲应该是出自诗经里的‘关关睢鸠,在河之洲’,在这里应该是泛指爱情吧,‘重’是‘又’、‘再’的意思,通读下来,我反正就应该是破镜重圆这个意思。”林桐芝看她愁眉苦脸不情不愿而又言之凿凿的样子,又是知道她的旧学底子的,不由就信了七、八分,她此时想起顾维平来是怎么一种心情却也真的说不清了。要待她仔细想了一想,脑海里猛然跳出了他飞扬的眉和高挑的眼角,记忆的闸门就此打开,一时却也收束不住。不知想了多久,她苦笑了摇摇头,似是说给陈墨听的又似说给自己听的,“不可能的,不可能了。”

这年5月底,顾维平趁了论文答辩的准备期,回家来了一趟,林桐芝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他本人了,这次顾维平约她见面,一则她也好奇他现在的样子,二则也是触发了那只签留给她的心事,也就爽快地同意了见面。适时小城里第一家肯得基已经屹立在了最繁华的五一路旁,每逢假日,店中排着的长龙直令人叹为观止。林桐芝所在的事务所离此不远,遂偷了半日浮生闲暇,两个人端着饮料,坐在临街的座位上,欣赏着街上人来人往的风景,述了些离后别情。

第39章

林桐芝脸上挂着丝浅浅的微笑,所里前一向接了一个大型的评估,虽然挂了七八个人的名字,可是做事的只有她和另外几个年轻同事,她已经近一个月以所为家,没睡过什么好觉了,现在评估将近收尾,所以她才能从所里溜出的,身上穿了套简简单单的丝质免烫套装,为了约会临时在颈上加了条珍珠项链。平时在单位,同事们总是说她素面朝天象个学生,可此时同顾维平依旧的球衣球鞋相比,她顿时觉得自己老气很多,冒充学生怕还是有点难度了。

顾维平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起找工作的经过,语气不是不兴奋的,“工作搞定了,定在上海的公司,公司你知道撒?”

公司,林桐芝当然知道,一家大型的跨国公司,行内翘楚,它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那一种,说来说去,顾维平还是那样优秀,林桐芝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凑趣道,“不是说公司非硕士不要的么?给你什么条件啊?不会是前台搞卫生的吧?”

顾维平嘿嘿一笑,眉目间颇有几分得色,仿佛又在说“我顾维平……”只是毕竟年龄大了,比之从前也老成了,这话没在口里说出来。只是踌躇满志地说,“帮我解决上海户口,试用期2800一个月,转正后3600一个月,不包括三金和年终奖,你觉得这条件怎么样?”

“3600?!”林桐芝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不由重复了一句,而他就更加谦逊耐心地解释,“3600听起来还好,在上海不算什么啦,可是外资企业是论资排辈的,等我做出成绩来又不一样了。”神情中颇有几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展身手的渴望。

他误会了林桐芝的惊讶,林桐芝刚刚完成的这个评估忙自然是够她忙的,可是收获也颇丰厚,税后实际收入是18742.34元,当然,这是她累死累活干了二个半月近三个月才有的收获。可是她平时收入虽然不稳定,可也没有哪个月低于3000块。当然她也知道她的收入在小城里算是高的,她父母大半辈子辛苦,两个人工资加起来还不如她多呢。当然现在年轻人赚钱和父辈是不能比的,陈墨那家伙虽然打算去做一个月只有800块的公务员,可是因为她身后站了一个文涛,这个钱就只需要做零用钱了。所以虽然陈墨每次回来都要借“均贫富等贵贱”的借口太吃她一顿,她也从来没觉得她的收入有多离谱。所以这时一听顾维平所说,她心头顿时开始比较起上海的3600和小城的3000,算了算顾维平将要负担的房租水电交通费,自己居然真没比他差下什么,心头百般滋味,一时自豪,一时又替他担心,竟不能成语。

恍惚中顾维平不知说了什么打断了她的思维,她抬起头,面上迷迷糊糊的好象写着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的话,顾维平不觉笑笑,又说了一遍,“你现在还好吗?找了男朋友没有?”他的语气里有些紧张,身体微微的前倾,似乎有一些期盼和试探。

林桐芝所里的同事对她的这个私人问题的关心已经使她培养出该有的幽默感了,此时一听又是这句话,习惯性地打着哈哈笑道,“哪有啊,你又不肯要我。”

顾维平脸色立刻变了又变,林桐芝深悔自己造次,忙开口更正,“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别介意啊。”顾维平只是罔若未闻陷入了他自己沉思,要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开口说话,“现在不行,明年过完年吧,过完年我那边安定了,你再过来。”他说得那样慎重,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答,如果他说的是玩笑话也就算了――可如果是真心话,林桐芝再来解释自己只是玩笑,显然为时已晚,然后她突然想起那只签来,“河洲重暏面,方是好夫妻。”难道这就是冥冥中自有的天意?再过了两个月,陈墨也回来了,老天爷的安排真是奇妙,其实这两个人的家都没有搬离出小城的范围,只是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不然陈墨也不会知道她家弄了个女兵指标的事。可是就居然分别了十年的时间就硬是没有见过一面。文涛和林桐芝是同年毕业的,他买房子的时候,没忘了向林桐芝提议,“听说你们所里这两年生意挺好,你手里有点闲钱的话,可以买套房子了。”林桐芝从善如流,找了所里相熟的开发商,在离市中心稍稍偏西的位置要了一套120平方的房子,房价10万,她从银行取出所有的积蓄,又找父母借了4万,一次性付款时开发商又打了个折扣,抵下来的3000块钱刚好用来办证,倒省了她再去找人借钱了。办完证后,她苦着脸对文涛说,“就是听了你的话,我现在可是负资产了啊。”文涛是时正在准备结婚,心情大好,难得说了一句大话,“放心,亏了我包赔。”果然8个月后,城市中心西迁,加上全国房地产市场行情火暴,小城房价虽然不能与大城市相比,水涨船高,那套房子整整翻了一番半,她索性又把房子在银行抵押贷款,还了父母的钱后作首付在市中心某在建商厦内买了一个小门面,遂成小富,此乃后话,容后再提。

话说文涛做好了迎娶老婆的一切准备,可是陈墨怎么可能愿意刚出校门就做黄脸婆?她只借口公务员早婚影响不好为由,想再赖过两年再说,可是文涛和家人都不同意。她在家里孤立无援,一赖就赖到了林桐芝家里来了。林桐芝毫无怨言好吃好住地供着她,也不逼她嫁人,她正想抱了林桐芝亲上一口大唱“姐妹们,站起来……”,林桐芝却捧了一本经书过来向她虔心求教佛理来了,陈墨只恨得打自己嘴巴,这才叫玩火自焚呢,忙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并不是佛教徒,只是随喜随喜而已,这样的理由可以打发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却哪里能打发一个心向光明的菜鸟信徒?林桐芝却始终坚持是否精深佛理是其次的,佛教的精义就是顿悟……陈墨无法,最后只得说通诸门不如精一门,亏了她博览群书,记忆超群,硬是从《西游记》的某章里找出了佛教中最通俗易懂也最博大精深的一部《心经》,复印出来送给她,曰,“你先参吧,参得透了,这佛理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就这样,陈墨才得以一身冷汗淋漓地脱离虎口。想来想去,比起宗教疯子的痴缠,还是自家那只大纸老虎好对付得多,思来想去,终于咬着牙跳入火坑。

陈墨结婚是素婚,酒都没有请大家喝一口,两口子从民政局出来直接飞到海南晒了半个月的太阳,回来时金光灿烂,三月回寒,别人都还裹在毛衣里,他两人除了牙齿,身上皮肤无一处不是金棕色的。天南地北闻讯而来的一堆人提着板砖守在她家门口等她,陈墨自己解释说是不敢劳大家破费,是为了大家考虑。她的一个同学叫什么陈琳来的,冷笑一声,“是你平时坏事做多了,怕报应吧?”众人哄然响应,提了板砖就欲动手,陈墨挺起肚子,极其无耻地拖长了声音挑衅,“打吧打吧,打坏了我女儿……嘿嘿,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们……”众人面面相觑,明知这家伙只是恐吓,所谓女儿云云,多半还是液体状态,却也没人敢真的下手。也只得狠狠剁了文涛一顿海鲜后丢下礼物作鸟兽散。却不料天道循环,因果不爽,过不了二个月,那厮果然日日心烦欲吐,怏怏渴睡,见了大米白面鸡鸭鱼肉就是仇敌,抱着所有酸咸苦辣尽是性命。文涛这妻奴一天到晚的任务就是替陈墨找各种稀奇古怪不见于市的食物,亏了他有钱有时间有耐心,有一回陈墨说了想吃幼时零食摊上的那种酸梅粉,这种东西文涛就是手眼再通天也没处找去,还是林桐芝实在看不过去,直接买了一包云南酸梅塞到那厮口里,终于算是解了文涛之围。不过说归说,陈墨那厮还算颇有义气,有了好东西总不忘通知林桐芝过来分享,当然她如今的口味奇特,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让林桐芝捏着鼻子扫兴而归的故事的,这天陈墨又打了电话给她,要她过来某宾馆某房间吃新鲜荔枝。

第40章

这年夏天经常停电,孕妇睡宾馆也不是什么新闻,林桐芝横竖无事,大早起来就化了一个精致时尚的彩妆,穿了一条清凉小吊带,踏着一双银灰色的高跟凉鞋,鞋上细细的几根带子左一道右一道缠在她粉光致致的小腿上――反正陈墨每次见到她总会瞪了眼睛挑剔,诸如“你出门忘了换掉睡衣?”或者是拖长了声音“文涛,现在的会计师也流行和夜总会小姐抢生意?”她倒是顶过几句,只是这样的争论多了,人也就麻木了,就算按照陈墨说的怎么怎么穿,自己也没她的狗屎运能再捡到一个文涛,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穿着打扮比较好。

是一个陌生人出来开的门,林桐芝也没理会来者是何方猫狗,就待那人让开后径直往里闯,那人却直杵在门口不动,林桐芝被男性倾慕的目光看得多了,以为这又将是她石榴裙下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也不以为意,浅露皓齿,礼貌地说,“我要进去,麻烦让让。”

谁知那人极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冰冰地开口,“你找错地方了,我们房间没人叫上门服务。”砰地又把门关上了。

林桐芝反应迟钝,要过了半分钟才明白这人说的什么意思,她一张粉脸顿时涨得猪血一样,飞起一脚踢在门上,“我*****,你妈才上门服务,你全家上门服务!”一边咬牙切齿打罪魁祸首的电话。

不一会儿,文涛就殷勤地小跑着过来开门了,一脸压抑不住的扭曲笑容。林桐芝只做不见,气呼呼地冲了进去,房子里普通标间,一眼扫去,衣柜、沙发、床、书桌、电视、电脑,电脑前坐有一厮,背对着她严襟危坐地坐在电脑前面乱点鼠标。然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以最悠闲的姿势靠在沙发垫子上津津有味地啃荔枝,见她进来,殷勤招呼,“来来,刚从广州飞回来的荔枝,新鲜着呢,快来吃。”

林桐芝心头大恨,不免迁怒,“吃吃吃吃吃!你以为你肚子里的是个猪啊!”陈墨咳嗽了几声,向她介绍电脑前的那厮,“这是文涛的兄弟兼我的吵架对手贺延平,这家伙是候鸟,天南地北到处跑的,这次给我们送荔枝来了。”陈墨又催了电脑前的那厮,“喂,有美女来了,你的风度呢?”

那人象花轿里的新娘子,千呼万唤羞羞答答地回过头来,面上神情又是正经又是谄媚,正经得一如校长面前的小学生,谄媚得又象西太后身边的小李子,他忙对了林桐芝赔了笑道,“美女你好,我叫贺延平,美女你在哪儿高就?”

他一转头,跳入林桐中眼中的首先便是他细细的目和薄薄的唇,再一听他说话,原来也是一个油腔滑调的角色,这两者相加,恰恰触起林桐芝心中隐恨,回答起来,便比平时来得分外刻薄,闻言懒洋洋地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好什么好啊,都给人提供上门服务了……”贺延平没想到这么个秀气标致的女孩子说出来的话竟如粪坑里的石头,不由地额角一滴汗沿着面颊缓缓地往下滚,陈墨只在一边笑咪咪地边啃荔枝边看好戏,半点也没有帮他解围的表示。还是文涛有三分兄弟情谊,过来拍拍他老婆的手臂,“别吃了,吃太多荔枝上火,别搞得宝贝女儿生出来就要喝黄连水。”贺延平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顺着话题往上爬,“照了B超了,确定是女儿?”看到文涛夫妇齐刷刷地摇头,他反正是抓到了一个话题,慌不择言地说,“那要女儿做什么?还是生儿子好,儿子就算长得丑些有气质也没关系,生女儿如果象陈墨,将来怎么……”话还没说完,一个荔枝壳砸在他脑袋上,房里吨位最大的那位对着他怒目而视,连同自己兄弟的面色也开始变得不善起来。贺延平这才反省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历或者是撞了哪方太岁?他的生意刚刚起步,在外头撞了大半年,这次好容易抽出时间在从化买了一筐荔枝千辛万苦地拖了过来给未来的小侄儿或是小侄女享用,谁知好字都还没得到一个,上来就得罪了一个牙尖嘴利的美女,然后居然紧接着又得罪一对大虫,真是何苦来哉,吃饱饭没事干么?

房里气氛一时极之安静,只听得见时钟“哒哒”跳动的声音,陈墨终于良心大发,换了个话题,“小贺,中午到哪里吃饭?”

贺延平如逢大赦,忙举手道,“好的好的,各位想吃什么?中午我请。”陈墨对他的表态很是满意,反过身来又做好做歹地做林桐芝的思想工作,“唉呀,你自己说说你穿的那叫什么罗?领子开得那么低,说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改,也难怪别人误会吗。”林桐芝脸皮总没有厚到当着两个男人的面来和某人讨论自己衣服领子是不是真的开口过低的问题,她狠狠地白了陈墨一眼,却见文涛也有含笑助口的趋势,如果说陈墨还只是一个面硬心软的小鬼聂小倩,那文涛不折不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山老妖,一则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这对黑风双煞,二则买房之事毕竟还欠了文涛一个人情,也只有就势下阶,口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陈墨见她开口,也嘻皮笑脸地欺上身来,搂着她脖子说私房话,“没关系,这家伙有的是钱,想吃什么尽管点。”亏得她挺了个老高的肚子,做起这样的动作竟也毫不吃力。

贺延平不用伸耳朵也猜到了她们大约在说着什么,顿时一头的冷汗淋漓。虽然陈墨摩拳擦掌做出一副不剁白不剁的架势,可她林桐芝做不出来。她只是找了一家熟知的味道好饭菜干净的馆子点了四个家常菜。贺延平听服务员再给他报了一遍菜名后,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接过菜谱又加了几个菜,林桐芝皱了皱眉,又看看桌子旁的大肚子,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进去,只是轻声叫服务员上菜时拿过两个饭盒来。

陈墨忙问,“是林简一个人在家里没饭吃么?叫他过来一起吃啊。”林桐芝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并不想多说。等菜的功夫是最难捱的,她又不善于扯交际上的话题,转过脸却见贺延平手里一直拿着一个半透明的文件夹,隐约可见“合同”的字样,不觉职业病发,笑道,“什么合同?可以看看吗?”

贺延平再不敢怠慢,赔了笑把文件夹递给她,“这是公司在珠海的一个建筑项目,双方草签的一个合同,我还没细看呢,就直接拿过来了,林小姐肯帮我掌掌眼是最好了。”陈墨也探头看了一下,笑道,“现在就是起房子的来钱容易,什么人都削尖脑袋往这里头钻,贺延平你家不是做物流的?这一改行可改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不过你家里也真有能耐,手都伸到珠海去了。”

贺延平也笑,“胡说八道,我要真有能耐就压根不需要离开北京了,还得着象个推销员似的到处乱跑?对了,文涛,你帮我瞧瞧有没有什么好房子租的,接下了这个子公司我往后两年可就要陪着哥们你在这夏天热死冬天冷死的鬼地方难兄难弟一起熬罗。”

文涛是深知贺延平家底细的,他们家是做生意的世家,家大业大人口复杂,估计这小子又是得罪哪个掌权人被刺配边疆了,本来还想问他项目在广东他住湖南来算个什么事,但是他本人既然都是一脸的胸有成竹漫不在乎,他也懒得再问。

话没说完就听到林桐芝“咦”了一声,贺延平忙回过头来,“怎么了?哪里不对?”林桐芝没有马上答理他,很快地翻完了合同,正色道,“我没学过法律,对合同的条文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看到里面有几个不太对的地方,比如优质工程奖,建筑上除了优秀工程还有一个优良工程,按规定都要奖的,你这个合同里的奖金就没有按档次划开,另外,合同中约定的砖是粘土砖,但现在国家推广的是炉渣砖,对粘土砖虽然没有明着禁用,但行内已经不大生产了,另外,你这栋楼有32层,按101图集,钢筋就不能绑扎而必须用电渣压力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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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声
但紧张的情绪,却让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外冒。看着昏暗的街道,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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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刑侦]

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刑侦]

长缨止戈
2002年,沈青叶大学毕业,成了平江市刑侦支队的一名文职女警。文职警工作清闲,日常安稳,是养老的不二之选。直至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被带到了一起凶案现场。经过现场调查,警方锁定犯罪嫌疑人,正欲传唤,沈青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哭喊:【凶手不是林晓峰!是李大志!是楼上那个王八蛋!】沈青叶神色一顿,目光慢慢落到了门外那一脸敦厚老实的男人身上……从此之后——雨夜连环杀人案、公园分尸案、杀夫案等重大案件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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