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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欧是谁？”
“……是教堂花园里的一只小橘猫——你那时候在整理烛台，可能没有看见。”
“是吗？教堂周围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小动物，这还真稀奇。既然你这么说了，要不我们就去看看吧。”
“不、不用了。过了一天，那猫大概已经跑了吧。”
刃有问题。
安托万十分肯定。
从早上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他又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散发着压抑阴沉的气息。
是有什么心事？和他早上提到的“艾利欧”有关？
无意识地翻过一页书，安托万认真地思索着。
刃正在裁缝铺内试穿昨天定制的衣服，苏珊婆婆则留在店内候着随时可能来到的修改意见。安托万不是穿衣服的人，又怕自己的翅膀占地面积太大，所以自觉去到店外等候。
此时，他正坐在铺子外的折椅上，眼睛里看的是书中的内容，脑子里回荡着的全是早上和刃对话的场景。
刃是个不太会撒谎的人，他的表情虽然浅淡，但绝对真实。其他人只要成功捕捉到男人面上细小的波动，就一定能识破他的心中所想。
安托万对自己的记忆和视力十分自信，他能肯定，在问出“艾利欧是谁”后，刃的表情先是变得一片空白，然后缓缓显露出一丝惊恐，那只露在外面的红色眼睛微微睁大，好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
那个时候安托万就觉得刃的反应有些奇怪了，之后对方的回答更加加深了他的怀疑。
因为刃竟然说，“艾利欧”是教会后院的一只小橘猫，是他们昨天早上去教会的时候遇见的，可能因为猫太小，自己那时候又在处理烛台，所以没有注意到。
这显然是在说谎。
作为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人，安托万不相信刃会给只有一面之缘的猫起名——不是说刃没有爱心、不会关注小动物，而是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纯美教堂后面哪来的猫啊。
安托万托着下巴，信手捻起书页一角。
真要是有的话，也不该是小橘猫，应该是……
翻书的手猝然一顿。
“不应该是小橘猫，那应该是……什么？”
安托万一下坐正。
有哪里不对劲。
他掩住嘴唇，开始回忆。
没有。
关于教会后院的猫，他没有一点与之相关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只有这样一个认知：花园里从来不会出现动物，就算从外强行带入，那动物也不会久留，哪怕用食物诱惑也不行。
那初来乍到的刃为何会觉得教堂周围生活着一只猫？
虽然刃在“艾利欧”的身份上撒了谎，但安托万能感觉得到，他的一部分话语还是真实的——至少在刃看来，他无比确认自己所说的话。
也就是说，在刃的意识里，教会的后花园确实存在着一只需要被“喂”的生物。
他的记忆在同谐的加持下是不会出错的……吗？
安托万的思绪停滞一瞬。
他总觉得这个疑问有些似曾相识，在久远的过去，他似乎也就这个问题进行过一些思考。
那是什么时候？
“你在看什么？”
安托万回神，让开一点身体，把书页露出来：“伊桑神父之前在信里让我学习的功课，讲的是……”
把书翻到开头，快速阅读两行，答：“讲的是纯美的定义和命途行者的准则。”
说完这话，他瞅了一眼刃空空如也的手，也抛了个问题过去：“苏珊婆婆给你做的衣服呢？”
“在改。”
刃翻了两下书：“这不是通用语。”
“嗯，我知道，但是我读的懂。”
安托万顺着刃的目光看向膝头的书：“利亚因文，据传这种文字已经死亡了千年。我也没想到能在‘桑德兰iv’上读到用利亚因文写的书……看来落后也有落后的好，至少文化能够很好的被保留下来。”
“……你知道的很多。”
“也不能算是我知道的，前人的智慧罢了。”
安托万拍拍身旁的另一个小凳子，示意刃也坐下。
他抚摸着书籍平滑如新的纸张，状似不经意道：“我的记忆很好，能够记得很细节，也能记得很久远。知识的汲取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容易，但就算是这样破格的能力，也在一件事上出过差错。”
听着身旁男人骤然一滞的呼吸，安托万面不改色：“你想知道是哪件事吗？”
“我……不、我并不想知道，你不用说。”
摩挲着书页的手一顿，安托万扭头，怨念道：“你怎么对我一点都不好奇。”
刃：“……好奇心害死猫。”
安托万挑眉：“你难道是猫？”
刃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早上在安托万问出“艾利欧是谁”的瞬间，刃的脑中便同步闪过无数问题。
他为什么会忘记艾利欧？他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艾利欧消失的事？
艾利欧的失踪是否就他所说“死亡”的预兆？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见？是因为点出了此地的古怪吗？
——如果知情者都会消失，那么下一个“死亡”，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了。
——如果知情的结局就是死，那他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缄默，让诅咒的链条在自己这里停止。
基于此，刃在安托万追问的时候，选择了搪塞和撒谎。
他自认为自己的反应足够迅速，但没想到小孩还是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在安托万暗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的时候，刃感觉自己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别说，别问，就算你真的意识到了什么，也千万不要说出来、问出来。
他渴求并向往死亡，但这不代表他希望小孩也跟着去死。
艾利欧那个家伙已经自食其果了，只留下了几句语焉不详的提示和一个剧本的名字。刃始终记得“逃离乌托邦”的主角是眼前的孩子，他也乐于见到剧本的结局降临在安托万的身上。
逃离的前提是活着，所以他绝对不能在安托万的面前提起已经被他遗忘的艾利欧。
要是小孩想起艾利欧，他一定会不依不饶地向自己挖掘艾利欧失踪的原因，刃实在没有自信能在小孩子的死缠烂打下保持沉默。
——就算他不开口，按照小孩的脑子，他大概也是能通过自己的各种反应拼凑出事实的真相。
“……我只是想说，我不太记得自己来到‘桑德兰iv’的经过罢了。”
安托万快速地说出被刃拒绝的回答，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从小板凳上猝然起跳。
刃的反应显然说明了很多，安托万觉得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的记忆果然又被动过了。
不过——
现在的刃好像一只被吓到的大猫哦，眼睛瞪得好大，呆毛也炸开了。
欣赏着眼前男人的窘态，安托万心情无比轻松，没有丝毫被人动了手脚的紧张感。
小孩托着腮，轻轻一笑，想要趁机再逗弄都弄对方：“不然呢，你以为我要说——”
“啊，安托万阁下！总算找到你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突兀地插入进来。
安托万和刃齐齐转头。
“……老约克先生？”
安托万惊讶地起身。
那赫然是上一次承接礼拜餐的主人家，老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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