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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是这般不通情理的人么——”
“让穆云璎自己选，朕与靖王，她只能选一个！”
当女帝李嫣然这最后两句吟出之时。
这位陇西穆家的族长穆自常不由得汗流浃背。
良久…良久，哪怕他已经走出这长乐宫殿很远，可依旧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一旁同行的宰相王祥叹息一声。
那想说的话，也悉数咽回了肚子里。
穆自常知道，他是想提醒自己：五姓七望选出的女将军，必须与靖王断了一切情愫过往——
她只能忠诚于她的家门，忠诚于五姓七望！
…
…
穆家祠堂的窗外，大雨正哗哗作响。
穆云璎跪在雨地里…
穆自常则是手持着一根鞭子，藤条一次次的鞭打在地上，似是提醒…
地面的雨水飞溅而出，溅在穆云璎的脸上，但她依旧跪的笔直。
“你替陛下统率巾帼营？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李墨闯进来宫了？你置陛下于何地？你置我们陇西穆家于何地？你置五姓七望七大家族于何地？”
终于，父亲穆自常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出。
穆云璎倔强的咬牙，“靖王是我的师傅，我这一身武功便是他教授给我的，你们让我与他刀剑相向…女儿…女儿做不到。”
“做不到？你是陇西穆家的女儿？你所在的家门自古便是第一等姓氏，你效忠的只有我们家门！家族需要你做的，无论多难？你都要做到！”
五姓七望，陇西穆家、琅琊王氏、太原王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族。
在大夏，唯有这五姓七族是第一等姓氏。
甚至女帝李嫣然、靖王李墨所有的“李”姓，都要排到第三等。
而这姓氏的排名…根本不是某一朝评判，而是这一“姓”深耕了百年、千年，沧海桑田，历经多朝，在民间与氏族口中约定成俗的。
而这第一等姓氏，五姓七望他们彼此间更是深度捆绑的利益联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诚然，他们终究是效忠于天子！
但却有一条，他们在姓氏上的骄傲，哪怕是天子的“李”姓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是一个靖王李墨！
别的家族上赶着要嫁入靖王府，可陇西穆家从来是不屑一顾——
“什么师傅不师傅？三年前，你与李墨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爹不说，不代表爹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俩的事儿从一开始，我们穆家就不同意，莫说他李墨不是天子，即便是，咱们穆家也看不上这么个凶戾、霸道的家伙！”
“哼，云璎，凭你的身份，咱们五姓七望中有大把的好男儿任你挑选，什么好男儿找不到？哼，你与李墨的事儿，从今天起就死了这条心吧！”
穆自常癫狂一般的咆哮，那一句句不容置疑的话，在那“哗啦啦”雨声的映衬下，更显得铿锵有力…
女帝李嫣然让穆云璎自己选，但显然…作为父亲的穆自常没有给她这个选择的机会。
或者说，大族子弟在情感的归宿上，从来就不允许做任何选择。
“今日你王伯伯也在，为父要你立个毒誓，从今往后与那李墨再不纠葛！若有违抗，你便不再是我们穆家的女儿了！”
穆自常这话说的决绝，却是让穆云璎一阵心痛，为何就一定要逼着她做出选择…
还是这般沉痛的选择！
“爹…女儿生在穆家，长在穆家，永远都是穆家的女儿，可是…可是女孩与靖王…与靖王…”
不等她把话说完。
王祥开口劝道：“云璎啊，你也要理解你父亲，这是迟早要做的抉择！何况，他李墨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多着呢，数都数不过来，这样一个风流王爷？哪能配得上你？又何必执念于他呢？”
王祥的话让穆云璎又是一阵如刀绞般的心痛。
“我喜欢他，我每天睁开眼睛，最渴望的便是见到他，便是跟在他身边，哪怕不说话，哪怕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我已是知足！我从来不在乎他是不是三妻四妾？也不在乎他四处留情？我只遵从于我的内心？我就要嫁入那靖王府…你们…你们为何非要逼我？”
穆云璎哭了，泪水迅速被雨水冲刷。
王祥接着劝道，“云璎啊，你要知道，你是咱们五姓七望七大族小辈中最有出息的女娃，陛下的巾帼营交到你手里，咱们七大族的兵马早晚不也是要交到你手里嘛？你总也要替陛下？替你爹，也替你诸位伯伯想想，你若不发誓与那李墨断了联系，我们又如何放心扶你做大夏首屈一指的女将军呢？云璎，你不是一直想要做那历史上赫赫留名的女将军嘛？”
“可是…”穆云璎欲言又止。
她想说的是，她之所以想做女将军的原因，恰恰是想要待在靖王身边，哪怕是在战场上，也要与靖王同进同退，永不分离。
她一直都是为了这个呀！
而最惨痛的现实是，家族中…不会有人理解。
“哪有那么多可是！”穆自常怒道：“让你立誓便立誓，哪那么多废话？怎么？祖宗家门都不认了么？”
“爹…”
“立誓，为父不要听其它的！今夜，就在列祖列宗的祠堂前，立下这毒誓——”
终于，穆云璎还是逼到极限。
她迫不得已伸出手来，她的脸朝向那天降的霜泽，她无奈、茫然、彷徨…最终啜泣着张口，“苍天在上，列祖列宗见证，穆家四十七代嫡长女穆云璎在此立誓…”
说到这里，还好好的…
可突然穆云璎猛地叩首，她的脑袋重重的扣在那泥地里，然后，她抬头面朝父亲，也面朝穆家祠堂，重重的开口，“云璎不孝了，要辜负父亲，辜负诸位伯伯，也辜负列祖列宗了…”
“若要云璎断了与靖王的联系，无论如何，云璎做不到！”
言及此处，她赫然起身，最后深深凝视了父亲一眼，然后决绝的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雨中，她本能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行，而暴雨已湿透了她的衣衫，她哆哆嗦嗦地继续向前。
仿佛那心中的终点，便是她的归宿，她心灵的港湾。
反观穆府…
穆自常呆若木鸡般的看着女儿逃出门，手中的鞭子松动了，掉落在雨地里…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一手养大的女儿，在家门与靖王之间会选择后者。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王祥…他连连喘着重气，凝视着那夺门而出的背影，良久，良久方才吟道：“又…又是女大不中留么——”
好像这般熟悉的画面，让他想到了他的女儿，那还是二十年前，也是因为一个男人，背弃了家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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