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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九年。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一座舞厅。

人们说,建造千乐门的必然是一个败家子。因为只有不知钱为何物的败家子才会这样出手阔绰,任凭一捧捧白花花的银子,一把把绿崭崭的美钞从自己的指间流过,只为打造一个让人跳舞的地方。

走进豪华的大门,大大小小的舞厅、舞池数不胜数。本该用在簇新的进口小轿车上的精钢被铺成了地板,只为客人们在舞场旋转时能感受脚底“砰砰”的弹动,让他们的舞步更加轻灵。剔透的水晶被打磨成高高的灯柱,折射出璀璨无比的霓虹。

有人写道:“上也舞厅,下也舞厅。弹簧地板效飞腾,琉璃灯中镶倩影。何幸!何幸!春宵一刻千金重!”

来到了上海滩,一个人可以不知道哪位议员最近又在竞选,不知道某个将军又打到了哪处河山,却绝不可以不知道这样一处人间天堂。

在千乐门所有舞厅中,最引人注目的必定是千人大舞池正前方的舞台。被知名的艺术家精心锻造的一道道铁枝从舞台中心破土而出,又贴上灿灿的金箔,一个人立在舞台上,就好似维纳斯刚刚从金子中诞生。

而能站在这样的舞台中央的,必然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当红的歌手、剧院的明星,甚至有人说,连传说中好莱坞的卓别林都曾远道而来,莅临这舞厅。

只可惜,这些当红的骄子们来了又去,宛如候鸟,从不真正驻脚,唯有另一群人会在这里久久停留。

这时正是一曲终了,舞池里的舞客们停住身,以经久的掌声送台上的歌星谢幕——那是一张不时就能在街头海报上瞧见的脸,想必是老板不惜血本请来的。

然而,那歌星从后台消失不过几秒,客人们刚刚伴着新的一曲中迈开舞步,就有人在台边低声叫起来了,像是早就等之不及:“小百合!小百合!”

“在,来了!”

在一阵促狭的嬉笑声里,尚未退场的舞女们纷纷侧身,让出一条小路。

一个娇小的女孩碎步小跑着从姐妹们的身边挤过,跑到舞台边缘。或许是台阶太高,又或是今日伴舞的裙子太长,她脚下一绊,眼看就要从台上跌下来。

一只手迅速伸出,将她接住。

女孩抬起头。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白生生的脸蛋上生着一双天然的笑眼,俏丽而又甜美,乌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永远闪烁着一点希冀又淘气的光。只要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这世上便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她不会衰老,不会萎缩,更不会凋落。青春女神爱着她,因此她会永远蓬勃。

可接住她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劈头盖脸地训斥道:“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这么一点路,你急什么!”而后又回身笑道,“谭公子,人给您找来了,这不就是!”

说话的人是舞场的张大班。

张大班原名张韵,舞女们尊敬她,喊她一声“张妈妈”。她原也是舞场的舞女,到了年纪,又不愿随意找个人打发了自己,便留在舞场做起了管理舞女、拉拢客人的大班。说是人老珠黄,也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尤能看到当年的风韵。

她错开身,让出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

这青年身形高挑,五官端正而秀挺,一身西装是低调的黑色,却剪裁得严丝合缝、得体至极,哪怕在千乐门的一众豪客中也显出鹤立鸡群来。

他立在台下,手中握着一捧花,仿佛对周遭好奇的目光一无所觉,只专注地望着眼前的姑娘:“小百合。”

小百合仍站在阶上,害羞般一垂眸:“谭大哥,您又来啦!”

青年耐不住地上前一步:“你……”又忽然察觉台上的舞女们仍嘻嘻哈哈地注视着他们,立刻住了口。

张大班在舞场混迹多年,是何等的眼色,赶忙上前赶人:“好了好了,别看了,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快去找人跳舞!谭公子,这花我先替小百合收着,你们好好玩罢!”

她无比自然地接过青年怀中的花,临走前仍不忘对小百合低声叮嘱道:“表现好点,后台可还有谭公子的一份大礼等着你呢!”说着,对青年最后一笑,推着磨磨蹭蹭的舞女们走了,只留下他们两个。

小百合伸出一只手,笑道:“这位公子,可不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呀?”

她的笑容灿烂,眼里却闪动着只有对面之人才能发觉的狡黠——他们的相识,便是由这样一句简单的问话开始的。

除去在台上伴舞的时间,所有的舞女平时都要散在各个舞厅中等人邀舞。

跳一支舞便是一张舞票,一张舞票一块钱,与舞厅分账。红牌的舞女可得七八,寻常的舞女可得其四,比起微薄的日薪,倒是舞票的收入占了大头。

那时小百合刚刚被舞场的经理从街上发掘,应了他的约来舞厅跳舞,没有倚仗,没有靠山,连刚学的舞姿都仍显生疏。就算有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在舞场一众莺燕的环绕之下,也算不得格外突出。

因此,点她的客人并不多。

可她不愿就那么矜持地坐在冷板凳上。于是,她开始去主动邀约。

那时谭荣名刚刚留欧归来,原本簇拥着他的朋友们都去跳舞了,只剩他一个一脸不适地坐在桌旁,正好成了她练手的第一个对象。

却没想到,他从此就上了心。

在那之后,她又邀请了许多人,有的拒绝了,有的成了她的常客。她渐渐变得小有名气,不时会收到些衣裳、首饰,新奇的洋货之类,但只有谭荣名一个人会在台下捧着花等她。

“你看起来有些分心。”谭荣名道。

这时放的是一首慢歌,他们正随着歌慢慢摇摆。

小百合抬起眼,道:“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舞女们卖的是舞,却也是情,是在一支舞的时间里两人共沐爱河的幻梦。她早就抓住了其中的诀窍。

谭荣名道:“其实也没有多久。大概是上辈子的缘分罢。”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我给你买了一件小东西,打开看看。”

小百合掀开盒盖,露出惊讶的神情——盒中的是一条吊坠,用晶莹的碎钻镶出了一朵百合花的形状。

青年接着道:“我刚刚领了第一份工资。这该算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好看吗?”

谭荣名在欧洲学的是医,小百合记得他曾经提过,要在卫生局谋一个差事。她从来没问起过他的家世,但从张大班待他热络的态度来看,必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来历。

“好看。”她忽闪了忽闪睫毛,垂下眼,“其实……你不必这样。”

谭荣名露出一个微笑:“这有什么。我看到它时就觉得很适合你。来,我给你戴上。”

小百合微低下头,让他将吊坠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听张妈妈说,你还给我准备了别的礼物。”

谭荣名笑道:“是啊,那可是个新鲜玩意!不过太大太重了,我就让司机先给送到了后台。待会跳完了舞,我教你怎么用它。”

可惜没等一支舞跳完,便有人远远地认出了他。

来人大呼小叫地招呼了一番,将谭荣名拉到舞厅角落的隔间,又开了两瓶香槟酒,他便再也脱身不得。

小百合作为女伴,自然也被拉去陪酒。

她微笑着听他们谈论股票涨落、国际形势、留学见闻,又一一说起各自的营生。她默默地将有意思的事记在心中,一边听,一边不忘为他们酒杯添酒——在聊起所谓“正经事”时,这些男人是看不见她的,除非酒杯空了的时候。

这伙人中显然有几个家里是做药行的,正说起刚刚得了卫生局许可,从欧洲进口的新药。那药产量很低,治伤又极是有效,正适合在这军阀混战的时期囤积居奇,谋取暴利。说着说着,他们话头一转,便以此为由,众星捧月般狠狠地轮番敬了谭荣名一圈酒。

等几个小时过去,他已是酩酊大醉,莫说记得送了小百合什么,连走出一条直线都十分困难。

小百合将他送上了车,挂了今晚坐台的账,才回到后台。

后台化妆间里这时已经稀稀落落不剩几个人——到了这会儿,也没有人会点舞女跳舞了。只有三两个姑娘坐在镜前打着哈欠卸妆。

其中一人见小百合回来了,往旁边的梳妆台一努嘴:“诺,你那位公子送给你的礼物。张妈妈叮嘱我们帮你盯着点呢。”

“多谢了。”小百合道。

台上放着她今天刚收到的花,与另外几束近乎枯萎的堆在一起——送她花的不止谭荣名,但因为她的名字,几乎都是形形色色的百合。

她略一探头,才瞧见桌下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包装精致,看起来很有分量。

小百合换好衣服,犹豫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将盒子托起来,抱在怀中。

舞厅门口时时有人守卫,但毕竟来往的人太多,总免不了会丢东西。

她抱着沉甸甸的盒子与几人道别,听她们懒懒地应了她,便往外走。

七拐八拐,出了一道偏僻的小门,就见一辆黄包车守在门外,几乎隐没在晦暗的小巷里。

靠在墙上抽烟的车夫远远看到了她,立刻掐灭烟头,奔了过来:“嚯,这又是谁送你的礼物?”

说着,接过盒子,快步安顿在车上。

小百合抿了抿嘴,道:“真对不住,三哥,又让你等到这时候。”

孙老三一摆手:“自家兄妹,说这个做什么。快上车吧!”

他们两个出自同一个孤儿院,据说是十来年前来华的某位慈悲的爵士捐资创立的。只是,没过几年,那位爵士便因故回国了,从那以后只有汇款定期打过来。

在所有孤儿里属孙老三排行老三,在老大离开,老二因病夭折之后,属他年纪最大,就成了所有人的大哥。因为担心小百合的安全,从她开始在舞厅跳舞起,他每晚都来接她。

夜半三更,哪怕白日最热闹的道路也安静了下来。一路上几乎只能听到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音。

小百合望着眼前随奔跑而起伏滚动的背脊。已是秋日,空气中早有凉意,孙老三却仍只穿着一件薄衫。她开口问道:“家里怎么样了?”

孙老三不回头地道:“这一次的汇款又没有及时来。院长想办法去筹钱了。”

“这样……”她低语道,便不再作声。

小百合租住的公寓离舞厅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孙老三放下车把,“噔噔”几步爬上小楼狭窄的铁制楼梯,将谭荣名的礼物放到小百合门口,又快步跑下来,道:“行,那我就走了!”

小百合掏出装钱的帕子,数出几张,把剩下的全部塞进孙老三手中:“我楼上还有点钱,这些三哥你们先用着。过两天我再回去看看!”而后不等孙老三拒绝,又笑着道,“就当是院长欠我的,等筹到钱了可一定记得还给我!”

孙老三手里握着钱,迟疑片刻,终究咬牙道:“好!就算他不记得,我也会记得!你休息吧,我走了!”

小百合望着他拉着车一路远去,才回身上楼,把门口的盒子拖进屋里。

她的公寓很小,只够放下一张窄床,一个衣柜以及一张不大不小的梳妆台,更衬得那盒子格外占地。

小百合将那盒子抱到梳妆台上,想了想,开始小心地撕起了盒外的包装纸。

很快,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东西小百合在报纸的广告页上见过,在墙上的宣传海报上见过,也听别人说起过,却从没想到自己会拥有一台——那是一台崭新的黑色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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