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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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林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在国外的餐馆端端盘子洗洗碗，一个月就能有几千块钱的收入。
但这个年代出国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更别提是出国打工。
林强没什么技术，走不了正经的劳务派遣，他说的打工，八成是到发达国家去打黑工。
不管是通过正经渠道出国再黑下来打工，还是直接偷渡出去，首先就要不小的一笔钱，几乎不亚于林强在股市上亏掉的那些。
张春兰刚听他一说就立马拒绝了。
她舍不得儿子跑到国外去吃那种苦，也拿不出或者说不敢拿出这么多钱，她怕打水漂。
可林强似乎铁了心要去。
马慧甚至把借钱的电话打到了林淑这。
林淑当然不会答应。
为了这个事，林勉甚至还专门请假回来了一趟。
林淑接到张春兰的电话，只好也回去看看，到家的时候正见林勉双手插着腰，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你能不能别翻这些花头精了，好好上班，早点把债还了才是正经，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林强“哼”了一声：“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五万块钱要还多久吗？”
林勉：“知道不好还你当时怎么就敢借？”
他说完看了眼林强，又冷声道：“不说话了？要是发财都跟你想的一样容易，这世上还有穷人吗？有多大的本事就端多大的碗，少好高骛远。”
“你少在这儿教训我！”林强倏地站起身，声音也大了几分，“是，你是大学生，你当干部你了不起，我没本事！”
林勉瞪他：“你嚷什么嚷，爸妈难道没供你读书吗？是你自己不争气考不上！”
不仅如此，林强第一年没考上的时候甚至还复读了一年，结果当然还是落榜了。
说起这件事，林强脸色更难看了，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
林勉却不打算放过他，他似乎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把林强骂醒：“爸妈已经够偏心你了，你看看小淑，她初中毕业就进厂上班，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照样每个月给爸妈生活费，你呢，吃住都在家里，这么多年了，孝敬过爸妈几次？”
冷不丁听他提起自己，林淑有些意外，却没说话。
林勉倒不是拿林淑当枪使来骂林强，实在是有感而发——最近她女儿林妙班上有个女孩子，特别乖学习成绩也特别好，结果家里说什么都不肯让她继续念书了，学校老师赶过去的时候女孩的父母正在逼她嫁人，原因竟然是家里的大儿子到了说亲的年纪，又拿不出彩礼，于是拆东墙补西墙，想出了个“卖女儿”的损招。
为了这件事，林妙气得几天都没睡好觉，连上学都没精神，甚至一度还想冲到那位女同学家里去跟她的父母理论，被陈楠拦下了。
母女俩谈了一晚上的心，林勉也在旁边听着，不免就想到了自己家。
像是应了陈楠那句话，他和林强从小被父母偏爱，觉得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现在想想，凭什么林淑就不能像他们一样上高中，考大学，反而早早地去厂里上班，甚至工资的大半还要交给张春兰来贴补家用。
时隔这么多年，林勉似乎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有个亲妹妹。
他呼出一口气，又看向林强：“我问你，你当时问你老婆的娘家借钱，问朋友同事借钱，为什么不跟家里开这个口？”
林强：“……”
他把脸别过去，似乎不愿意多说。
林勉便替他说：“你是想证明自己比我强还是怕我们跟着你一起‘发财’啊？”
被他说中心思，林强彻底没话，马慧讪讪道：“大哥，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林勉又看她：“那你说，林强要去国外打工的事，你什么看法？”
马慧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心里是很纠结的，既不想背着这些债过几年紧巴巴的日子，也不想让林强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到时候他有了钱不回来，她和女儿可怎么办？
她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对着林淑的时候能一句呛她三句，却不敢在林勉面前乱说话。
张春兰看向林强：“你就听你哥的吧，好好上班，早点把债还了，别想着跑去外面了，你说你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让妈怎么活呀？”
林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说话。
林勉：“你就是把什么事都想的太简单，你只知道国外端盘子的工资高，怎么不想想其他的。先不说语言不通的事，你没有正经的工作签证，早晚有一天要变成黑户，知道什么是黑户吗？”
他耐着性子把事情的利弊都给林强分析了一遍，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但看样子是暂时歇了这心思。
林淑也不意外，她太了解林强了。好高骛远好吃懒做，没什么本事还净想着发大财，恨不能出门就有一个大馅饼砸到他头上。
但她有点看不明白林勉。
大哥怎么突然替她抱起不平了？
尤其是在她临走前，林勉还特意塞给她一个盒子，说：“我听说遥遥的英语学的很不错，演讲比赛还拿了奖，就给她买了个随身听，你带回去吧。”
林淑下意识要推辞：“这太贵重了。”
她之前也想给许知遥买来着，但许知遥没要，她说家里的录音机就够用，随身听太贵了。
林勉买的这个牌子林淑也知道，要好几百块钱呢。
“没什么贵重的，再说遥遥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当舅舅的也没给她买过什么东西，这个随身听是你嫂子和妙妙一起挑的，应该用得着。”
见他把老婆孩子都搬出来了，林淑也就没再拒绝。
等她一走，张春兰才悄悄地问林勉：“你给遥遥买这么好的东西干什么？”
林勉却没好气地说：“那是我亲妹妹亲外甥女，我对她们好点怎么了。”
“嘶——”张春兰吸了口气，“我就是随口问一句，你吃枪药了？”
林勉叹气，只说：“妈，你别太偏心林强了，他自己栽的跟头让他自己爬起来，你现在帮他就是害他！”
张春兰：“……我晓得了。”
晚上，许知遥上完兴趣班回家，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随身听。
她放下书包，“噔噔噔”地跑到厨房，问：“妈，你给我买随身听干什么？”
林淑正忙着炒菜，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我买的，是你大舅送的。”
大舅？
送的？
许知遥嘴巴直接张成了“o”型，问：“大舅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他说是你舅妈和妙妙表姐一起去挑的，买来给你学英语。”林淑将篮子的摘好的菜倒进锅里，顿时响起“刺啦刺啦”的声响。
许知遥有点奇怪。
虽然说她们和大舅一家的关系一直比较缓和，但也实在说不上亲密，怎么会莫名其妙送她一个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问林淑，林淑也不知道。
“既然给你了就好好用吧，回头妈妈再带你去买几盘新磁带。”她说，“顺便把你那些不用的磁带整理一下，看能不能卖了。”
许知遥却说：“妈，要不你也学英语吧？”
林淑愣了瞬：“我？”
“是啊，前几天沈晔还跟我说沈阿姨最近在学英语呢，因为他们店里老是有外国人去。”许知遥说，“妈妈你工作的时候会遇见外国人吗？”
林淑：“遇到过一两次吧。”
现在云城的外国人还不算特别多，大部分都会说中文或者有随行的翻译，但随着入世和各类国际性展会的举办，云城越来越快地和国际接轨，会一门外语就意味着更多的机会。
上一世林淑工作的公司在中国入世之后没多久就开拓了外贸业务，但因为她不会外语，错失了很多转岗升职的机会，让她惋惜了很久。
许知遥现在不清楚林淑以后有什么打算，但技多不压身嘛，学一学也没什么坏处。
林淑想了想，说：“那那些磁带先留着吧，我有空的时候听一听。”
她以前念初中的时候学过三年英语，但过去这么久，基本都还给老师了，得从头开始学。
许知遥高兴道：“那我把我的课本都留给妈妈。”
吃饭的时候，林淑又把林强闹着要出国的事说了一遍。
她现在习惯和许知遥分享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好，偶尔许知遥的一句话就能点醒她。
林淑摇头：“你小舅这个人，看事情都只能看到好的一面，看不到坏的一面，偏偏还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说完她又警告许知遥：“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学他。”
许知遥：“我知道啦，那他现在还要去国外吗？”
“被你大舅骂了一顿，暂时应该是不去了，以后不知道怎么样。”
他或许还是会去的。
许知遥心里这么想。
林强现在不去是因为手里没钱，也借不到，但再过几年，林家现在住的房子会动迁，动迁的赔偿有房产和现金两个选择。
林强要了现金，紧接着没多久他就通过机构以留学的名义去了美国。
但亚洲人在那边的处境实在说不上好，更何况是去淘金的，他们几乎是社会食物链的最底层，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林强去了两年，钱没挣到什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倒是添了不少，还差点被遣返。
到最后，回国的机票都是家里拿了钱给他寄过去的。
真应了那句话——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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