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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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动静越来越近，倏地静默了片刻。
南陌和凝画对视一眼，后者接过灯笼。待灯笼光亮照清凝画和李氏，发现除了南陌，剩下只有两名弱女子时，林子里的人终于放下戒备，一窝蜂从两面包抄过来。
人头攒动，约摸有二十人，不管不顾地就朝三人涌过来。
他们发出咿咿呀呀，模糊不清的声音，手上的利器在朦胧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光。刀尖，斧头，木棍直指凝画几人。
凝画将紧张害怕的李氏紧紧护在怀里，身前南陌已经冲出。这块偏僻之处实在是黑，看不清敌我，凝画怕误伤南陌，手中竹节迟迟未启动。
就这片刻纠结，已然听到陆陆续续的武器落地声音，伴随着惊叫，不甘怒吼以及求饶。
听这声音里头，竟然还有女人。
南陌收剑入鞘，缓步回来，眉头紧锁。
“是流民。”
因为凝画刚穿越之际偷偷给安城各户都送了盐，安城才得以暂时摆脱盐灾，重复恢复民生。多日的安宁却让大家忘了这场盐灾遍及的不止安城，而是全国。
其它城的百姓依然受着缺盐的苦楚，而且比安城多承受了一个月之久。他们听着安城有盐的流言，拼着最后一口气向安城迁移。
表面上是迁移，实际上是抢掠。
流民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人性的底线便早已溃败彻底。
凝画挑高灯笼上前查看，小路及两旁草丛稀稀落落倒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有壮年男女，也有老头老妇。无不面色蜡黄，两颊凹陷。
其中不少人眼下淤青明显，是严重失眠的表现。除此之外，有一个青年的脖子明显很大，看起来很像大脖子病。仅有的两个老人，裸露的小腿肿胀不堪，像饱满的气球，可明明他们的上半身瘦得如同皮包骨头了。
意识到遇到硬茬，暴力抢夺无望后，其中的壮年男子们艰难地动弹着身体，跪在南陌凝画面前，痛哭乞求道：“对不起…我们不想的…请给我们一些盐吧，请给我们一些盐吧……我们真的受不了了……”
李氏看着他们的惨状，不由想起一个多月前的自己，心肠瞬间软下来，即使这些人刚刚还准备袭击他们。
她欲上前将这些人扶起，邀请到家里给他们吃顿饭。凝画及时拉住了她。
“阿娘，不可。”
她摇摇头，神情严肃。这些人已经被逼到极限了，自然不止满足于一顿饭、几罐盐。
他们会贪念安城安稳的日子，妄图占领取而代之。
贸然带回庄子里，只会给庄子里的其他住家带来危险。
最终他们把流民送到了衙门。离开之前，凝画给了当值衙役一两银子，让他给流民们吃顿饱饭，她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后续处置还要看刘君平如何定夺。
“还请大人夜里巡逻时注意，今夜的流民只是预兆，想必还有许多流民快要抵达安城，又或许已经到了……”凝画惴惴不安地提醒道。
“凝掌柜，你放心吧。”衙役点点头，将凝画几人送出门。
回去路上一路平静，没再跳出什么流民，但凝画心头还是闷闷的，总觉得会出些什么事。
果不其然，夜里所有人都静静沉睡时，庄子里突然闯入了一大群不速之客，他们规模庞大，分成几波直接撞开住家的大门，进去将原住民绑起来，霸占了他们的屋子，粮食，钱财。
就算原住民力气更足些，但根本架不住对方人数多。
凝画的家在庄子后头，在流民刚闯入庄子里时，南陌便敏锐地察觉到，他冲到院子里，看见外面灯火连天。凝画今夜觉浅，隐隐听到外头有喧闹声，也紧跟着来到院子里。
南陌跳到屋顶上看去，发现这一波流民是有规模的，粗略看去，竟然达到了几百号人。
“他们人数众多，不可正面应对。”南陌下来后，向凝画摇摇头，快速道。
凝画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快速思虑，问道：“南陌，那你能带我和阿娘进城吗？”
如今庄子布满了流民的人，这些人将原住民绑起来，意在堵嘴，封锁消息。他们必须得赶紧去城里把消息告知衙门和城主。
南陌肯定答：“可以。”
得到回答，凝画事不宜迟，进屋把李氏叫醒带出来。
常年运送货物，南陌的潜伏和侦查能力极强。他将围堵到院门口的流民们击败，带着两人从后山绕，穿过一大片林子去往城中。
城门口依旧一片安宁，当值的守卫百无聊赖地抠手。流民们还没有来到这里，估计是忌惮城中的正规军，不敢贸然硬刚。
守卫先看见了凝画几人，夜里很少有人出入城门，终于瞧见几个大活人，还是熟人——如今顶顶有名的安记食肆和安记甜品的掌柜子。守卫顿时来了精神，稀奇道：“凝掌柜，这么晚进城是有什么事吗？”
凝画气喘吁吁：“守卫大哥…我有要事需要立刻见城主，能劳烦您借辆马车吗？”
守卫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外城流民侵入，他们已经占领了城外庄子，我必须要立刻告诉城主！”凝画长话短说，语气急促。
“什…什么？”
守卫讶异，他们这里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吗？可深夜私自打扰城主，若凝掌柜只是预估错误，其实没那么大事，最后城主怪罪于他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城主夫人总是出没安记食肆，传闻与凝掌柜关系匪浅。思及此，他不再多想，立刻从城楼里牵出辆马车。
不等他再详细问，凝画便带着李氏上了马车，南陌驱使着马，向着城中疾驰。守卫来不及闭口，吃了一嘴尘土。
马车一路飞奔，经过衙门时，南陌和凝画兵分两路。南陌下车去衙门提前告知，让他们做好准备。凝画继续驱车到达城主府。
城主府大门紧闭，凝画重重拍着门，大声喊道：“民女凝画有要事想告！我要见城主城主夫人！”
千翠澜收到小厮通报后，立刻跟着前去，这才将凝画和李氏迎了进来。
刘君平只好被迫来到前厅，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问道：“你有什么事需要这个时候说？”
千翠澜扭了他手臂一下，刘君平激灵一下，这才清醒过来，快速瞅了千翠澜一眼，然后转向看着凝画，正色道：“什么事，你说。”
“今夜民女回家路上遇到一群流民袭击，约摸二十人，多亏食肆里伙计会些拳脚，得以摆脱，并将流民押送到了衙门。”
刘君平一怔，脸色多了份肃穆：“流民袭击？”
“是。从衙门回去后，民女心里依旧害怕，故失眠，方才却听闻庄子里有喧闹声，这一看不得了，有上百号人闯入了我们庄子，他们抢占屋子，将邻里乡亲都绑了起来。”
“民女发现及时才得以逃脱。城主！还请速速派人去镇压流民啊！”
越往后听，刘君平脸色越黑。
他虽贪，但到底是朝廷钦点的官员，这安城是他管辖领地。说白了，这些流民不知死活，早有预谋，集结起来侵犯他安城，就是将他刘某的脸面踩在脚下。
若真放任他们了，岂不是让人觉得他刘君平好欺负？！
他让千翠澜安顿好凝画和李氏，派人立即召集城中护卫军，又嘱咐衙门衙役全体出动，巡视安城，防止流民调虎离山。
然后就带着护卫军们浩浩荡荡地出城了。
见此，凝画的心才终于安了下来。
她这次之所以如此信任刘君平，就是因为假意与莫可亚成亲那日，她看到了刘君平的护卫军。至少证明安城是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的，正规军之于未受过训练的流民，当然百分百胜算。
说到莫可亚……凝画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说的三日之约。
在到城主府前不久，她就听到打更人在喊：“平安无事——”
提示已经到三更天了，距离三日之约结束只剩半个时辰！
而折腾到现在，估计只剩一刻钟了。
凝画待在客房里，凭窗眺望，心想反正当时说有毒是框他们的，晚去几天又不会出什么事。
等她什么时候再想起来再过去吧。
凝画这样佛系地想着，就听到自己头顶的房梁发出振动的声音。
她一惊，以为是流民已经武艺高强到能闯进城主府了，如今府中守卫皆跟着刘君平走了。她现在就算大喊救命，也无济于事。
匕首从竹节里抽出，凝画紧攥着匕首，屏息等待。
头顶上声音消失，凝画喉头滚动。下一刻屋内烛火熄灭。几名黑衣壮汉突兀地出现在凝画面前。
他们皆黑布蒙面，独独露出一双碧绿色双眸。
“antidote。”
其中一人毫无情绪地开口，似是一种命令，其他黑衣壮汉也不等凝画回答辩解为什么三日之期到了，解药还没送到，而是直接将她扛起来，嘴巴塞住，飞出了城主府。
“嗯……？嗯…嗯！”
凝画很想问他们要做什么，若是要解药，和她好商量让她赶紧去取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掳走她。
结果看着眼前的建筑越来越熟悉，凝画沉默了，他们是要把她带到衙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担心，衙门里还有南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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