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马梁第廿八
“山伯，你等我回来，文才绝不辜负你的。”
“嗯，我等你。”
没有表情脸忽然一笑，像是用生命给出了这个笑容，想让他记住这一个，最近的，只是给他一个人的，最后一个笑容。
“好好去吧，我等你。”
在梁山伯的恳切的眼神中，马文才终于将头缓缓转回去，然而他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每一次回首，都会看见他的山伯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像是风雨不动，静若处子，只有他马文才一个人都够撼动这颗坚强而又执着的大树。
直到马文才回头再也看不到梁山伯，马老爷才命人放开陆云扶和南寒，撤走了围着梁山伯的人。
梁山伯依然看着那个已经看不见了的背影，张口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仰起头，风停了，人走远了，雨也来了。
第一滴雨打在脸上，是疼的，很疼，梁山伯说不出来的感受，只是觉得这雨不要把他的文才淋湿了才好。
陆云扶和南寒站在门前，只能看到梁山伯的背影。雨来了，他们躲在屋檐下，陆云扶看着南寒，眼神里似乎再问，“接下来怎么办？任务似乎完不成了。”
南寒也看回来，好像也并不是太在意，“完不成了，就去下一个，只要你完成了一定任务，就可以回去。”
陆云扶给了南寒一胳膊肘，表示自己并不赞同他这个看法，自己像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吗？然而这一打，貌似打在了南寒刚刚跟人打架被打伤的地方，南寒捂着胸口下方的肋骨处，表情很正常，可是在陆云扶这个人眼里，他只会觉得南寒这个人死要面子，不肯说自己痛自己受伤。
他自己都忽略了以前还老说南寒是数据，数据哪能知道痛呢！
正想问问南寒到底哪里伤着了，却见梁山伯已经不在原处了。
风又起了…
转头一看，见他一身红色的喜服被风吹得鼓鼓的，他将头发散开了，风里的长发飞舞，像是要跳一场最后的舞蹈，想从青丝跳成白发，然而白发，却是不可能再有了。
陆云扶有听见声音，他也有感受到了那锥心刻骨的疼痛，雨一直下下着，大风也在一直刮着，被淋湿的头发也还在狂风中尽情飞舞着。
被他撞的门似乎还在微微颤抖，里面是马老爷刚刚才进去走到堂中避雨的背影，大门还没有完全关拢，里面关门的人被重重一撞，然而这对于那样沉重大门，根本不会被这么一撞而产生任何影响，但是这对于那个去撞的人来说，却是失去生命之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暴风雨中显得犹为突兀，它在说着有一个人从此与世长辞，离开了他爱的人，长久的与这些人说了告别。
他留下的只是那些过去有意无意留下的回忆，和这具正缓缓坠地的还未冷却的尸体。
“山！伯！”
陆云扶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好接住梁山伯那沉重的身体。
这凄厉的一声，唤回了马文才那遥远的脚步。
他猛然回头，仿佛看见了他的山伯，正在微笑着向他挥手。
两行清泪，悄然而落。
如果他知道这一走会成为永别，那他死也要死在这里。
可是没有如果，也没有人想到他会一头撞死在这里，从此他的魂就守在这里，守着这个人，这个已经娶了别人但是心里从来都会有自己的人。
生时不能相陪，那么就死后愿能独自守候，等你儿孙满堂，等你白发苍苍，等你安静死去，等你的魂离开时能叫我一声一起走。
或许这就是他想死在这里的原因，不怪，因为他明白，不恨，因为太爱。
他终究听不到那个人策马而回，在风雨中跌倒，磕得一身伤痕，却不及，心里那个位置空荡荡的疼。
“山伯——”
陆云扶抱着梁山伯的身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虽然他只是来完成任务，与他们相识也才没几天，可是就是觉得心里难受，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谁能不动容。就连南寒都觉得悲痛。
马文才从马上摔了下来，迎亲的队伍已经开始往回走了，而它的主角却倒在雨里，似乎是走不动了也起不来了，就从雨里一步一步爬上来，身上湿透了，凉透了，可是怎么能凉得过梁山伯身上的温度。
南寒闭着眼，陆云扶眼眶都红了，估计再过会而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他本来是一个泪点极高的人，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哭过，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看到这两人这么悲惨，真是难受死了。
不是自己想哭，而是眼睛自己不受控制。
马文才终于将梁山伯拥入自己怀里，看着这个已经闭上双眼的人，他用自己还温热的手擦去他额头上的鲜血，静静的抱着他，眼泪和着脸上还没干的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马老爷早就从堂中打着伞过来了，他就站在门槛里边，看着自己的儿子骑着马由远及近，看着被淋湿是喜服像是被雨水撕得粉碎，看着他从未见过的人决绝死去躺在自己所谓的不孝子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呢？
仿佛这个世界除了雨声，他们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其他的都与他们俩无关了，原本散去的人群这会儿又打着伞聚了回来。
马文才一手捧着梁山伯的侧脸，轻轻的吻了下去…
这一吻，就像是毒药，马文才的下半生，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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