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安微微一顿，猛地抬头，“这么严重！”
现在距离陈清茹来五皇女府求亲，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天了。
被打得十天还起不来床，这是下了狠手。
给陈清茹上家法这件事在婚宴上陈清蕴跟她提过一嘴，宋元安还以为只是略施小戒胡乱大大，没想到这么严重。
宋元安惊愕道：“陈清蕴这样打她妹妹，陈家别的长辈不管吗？”
好歹陈清茹才是陈家家主，打残了怎么办？
宋澜笑道：“世人只知道陈家权倾朝野，陈清茹作为家主，在外人面前不可一世，可所谓家主，不过也只是世家大族的傀儡，论才学陈清茹比不过陈清蕴一丁点，不过仗着嫡系中唯独她是女子才坐到了家主之位，但实际陈家实际全都掌握在她兄长手上。”
“陈清蕴都快三十了还不嫁，甚至连定亲都没有，看样子是打算一辈子留在陈家，比起一个无能的陈家家主，陈家人更需要陈清蕴这样的人，就算陈清蕴真打死了陈清茹，也没有人会说什么，陈清蕴也能从旁系中挑一个别的人来当家主。”
宋元安沉默片刻，陈家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
这些年来，陈清蕴逐渐掌握陈家实权，居然已经敢对那位名义上的家主做到这种地步。
宋元安垂头看着茶杯中的浮沫，问道：“其实，上次在平安宫我求你带走连书晏的时候，你就提前知道陈清茹会来向我要连书晏了？”
“那当然，我不仅知道陈清茹勾结了礼官算好了时辰，我还知道只要陈清茹向你要人，你肯定是宁愿自己娶了也不会让给她的。”
宋澜眯着看向宋元安，“陈清蕴那家伙一门心思把弟弟嫁给你吗，他们可是对你后院盯得很紧，那位小公子高傲得很，本来就觉得你不配，你还先娶了个这样的侧夫过门，就更不乐意了。”
“其实之前，陈清蕴大概能猜到你不想要连书晏，已经谋算着让下面世家的人找借口去你那把连书晏接走安置，没想到陈清茹这时候过去把你一激，你立刻就自己娶了，直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
宋元安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眼睛，“然后你就故意把婚书送去母亲那里？”
当初还以为她拒绝了陈家家主，她只能在将连书晏交给陈清茹和娶连书晏这两条路之间二选一。
但是她被蒙在鼓里的是，陈家兄妹争执，若是陈清蕴施压，陈清茹到最后不一定能娶到连书晏，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宋澜这时候却忽然将婚书交给母亲，圣旨赐婚，直接将这件事确认了下来，无法更改。
宋元安心里可憋屈了，她之前甚至还感谢宋澜帮她了忙，原来是一片真心喂了狗，现在她看自己就是个笑话。
宋澜冷笑道：“早看陈清茹不顺眼了，这家伙实力不够又没点做陈家吉祥物的觉悟，居然敢跟宋汝昭眉来眼去的，已经有几次从我手中把事情截胡，我现在还不能直接动手收拾她，这次可让我抓住机会，借她哥的手教训她一顿。”
宋元安知道宋澜和陈清茹不对付的原因。
陈清茹身为陈家家主，当然不高兴被兄长压着，一直暗自找机会翻身，这些年来，陈清茹和二皇女宋汝昭越走越近，几乎快成为二皇女党的一部分。
自从宋澜进入平安宫，二宫之争愈发明显，宋元安不清楚陈清茹对宋澜做了什么，但用脚趾头心想都知道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放别人身上，敢坏宋澜的事情，这个人早就不存在了。
然而陈清茹即使是傀儡，也是陈家的人，宋澜看在她背后家族的面子上，也只能忍忍。
直到借着连书晏的事情，才抓住了陈清茹的把柄，名正言顺地收拾了她，宋澜可谓扬眉吐气。
陈清蕴下手那么重，恐怕也是想警戒陈清茹，让她在外面收敛点。
陈家现在还没开始站队，不明就里的小氏族看到陈清茹的动向，恐怕会有所动摇。
行吧，到头来，只有宋元安被耍得团团转。
她吸了口气，“你做就做了，为什么还要把这些事全部告诉我？”
这就好比她出门买东西，和老板砍价半天终于用自己满意的价格买下，结果她出门右转，看到隔壁店铺卖得比自己买入的价格便宜一半，而且质量更好，这种心情就好比吃了苍蝇。
她四姐姐算计了她，还反过来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就不能藏在心里，让大家都顺心吗？
宋澜咬了口葡萄，缓缓说道：“看你傻傻被蒙在鼓里，良心过意不去，干脆直接告诉你真相，看你现在的表情，倒也是挺有意思的。”
她咽下葡萄，“而且就算你知道被我耍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
这家伙还有良心？
宋元安已经不想说话了，只能拼命喝茶冷静。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宋元安现在所处的位置，当初选择了不争，就得做好被人当成棋子的准备。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这点，起码宋澜只是对她用了点小心机，算计不算太狠，没有把她往死里磋磨。
喝完几杯茶后，宋元安也快速冷静下来，疑惑道：“对了，我倒是想不明白，陈清茹为什么会看上连书晏？”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家连郎君长得好看，光靠那张脸就能在外面拈花惹草。”
“长得好看的男人可以讨女人喜欢，太过美貌的就是祸水，我安插在陈府里的探子说，当初庆功宴后，陈清茹就对你那位郎君起了心思，开始在书房里挂他的画像。”
宋澜一边说着，一边朝身边的公子们招手示意。
几个小公子立刻心领神会，起身去屋子里在他们随身携带的箱子里翻找，不多时，就把一卷锦帛递到宋元安身边。
宋元安打开一看，上面画着的男子一身素衣，乌发披散，容貌异常俊美，正是庆功宴上的连书晏。
宋元安：“……”
“陈清蕴给陈清茹用家法的时候命人把这些东西全部拿出去烧了，我又让人悄悄把画像偷了出来，留着送你一个惊喜。”
不用宋澜解说，宋元安已经感觉自己的眼睛要被刺伤了，缓缓将画卷起来。
宋元安一边咬牙一边保持微笑，一字一顿地道：“谢谢姐姐，以后还有这样的‘惊喜’，不用费心为我准备了。”
她整个人都有点不舒服，燕朝哪个女子能接受自家郎君被别人明目张胆地挂到墙上？还被公开鞭尸。
这可是涉及到一个女人的尊严，换了别人，早就提刀杀过去了。
也就宋元安这个窝囊废现在还能在这里坐着不动。
“你看着陈清茹不聪明，但这只是放在世家大族而言的，她这个人并不蠢，她既然敢你家下聘的后果，就肯定会权衡利弊，可为了连书晏，还是愿意冒险，想必是动了真情。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温柔乡致命刀，可不要轻易对一个人动心，陈清茹这不就是栽倒了。”
宋澜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散乱的的披帛，小公子们识趣地从她身边退开。
她拢起衣裳，朝窗前走去，推开窗让风全部涌入进来，吹拂她散乱的鬓发和披帛，“陈清蕴受伤，久不上朝，她手上的事务都被陈清蕴匀给了几个下手，等陈清茹回来，你觉得陈清茹这个兵部尚书的权利还剩多少？”
宋元安摇摇头，“她唯一的实权官职，大概不剩多少了。”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一套做下来干脆利落，我们当年的老师，可真是足够狠的。”
宋澜道：“陈清茹因你吃了那么大的亏，大概不会罢休的。”
“不用你说，我知道。”
她现在还是祈求陈清茹的伤别好得那样快，免得她恢复精力后又搞事情。
风吹了进来，宋元安放下茶杯。
宋澜凭栏望向窗外，没再继续接话，好像在专注起来看什么东西。
其他的小公子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搅她，安安静静地跪在旁边，没人敢靠近。
宋元安走到窗前，只往外看了一眼，当即就明白了宋澜为什么要将据点买在这里。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街市，一街之隔，对面正是二皇女府。
朱色的高墙宛若宫道两边的红墙，站在最高的楼层，隐约可以透过高墙，望见里面的亭台楼阁。
她现在才注意到。
“元安呐……”
“嗯？”
听到她这么喊，宋元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今天我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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