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谌没有乘车返回王府,他令那车夫留在咸阳门外,待百官散朝出宫,火速回报。

大街之上,雨水涓涓。

踏水独行回府,浑身已然湿透,远远看见崔王妃亭亭立于门楼之下,玉颈鹤望,柳眉凝蹙,刘谌不禁心中倍感温暖。

只是,甚时跃马归来,看得迎门轻笑?

见刘谌平安回府,崔王妃顿展蛾眉,亲自撑伞遮雨,伴刘谌往寝殿行去更衣。

待至殿前,崔王妃屏退左右仆从,对刘谌呢喃低语道:“大王,一炷香前,有甘陵王书信送至。”

“什么??”

刘谌心头一紧,一炷香前,大约就是甘陵王入宫之时。

忽然,刘谌想起了之前甘陵王冲他的那欣慰一笑,当时只觉奇怪,现在看来,另有深意。

“信在何处?”

刘谌顾不上浑身湿冷,急切道。

“王叔之信,事关重大,妾身不敢轻置,便贴身保管。”

崔王妃说着,便从襦裙的腰间绢带之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刘谌。

刘谌接下书信,迅速入殿,顾不上更衣,便展信一观。

匆匆阅罢,刘谌眼中惊疑不定,愣神许久。

崔王妃默默拿来干燥的冠服,为神思纷杂的刘谌更衣。

“王叔与那黄皓相恶,已有数年不得朝见陛下了,想来亦是可怜。”

崔王妃一边为刘谌整理仪容一边轻轻叹息道。

刘谌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走至烛台前,将那甘陵王的书信烧毁。

正在刘谌为信中的内容惊疑困惑之时,先前留在咸阳门的车夫赶回,告知刘谌朝会散了,百官已经离宫。

刘谌闻讯,扭头问崔氏道:“夫人,是何时辰了?”

崔王妃喃喃答道:“应当是子时末。”

刘谌点点头,开始沉思起来。

诸葛瞻在绵竹战败,邓艾眼下应当在绵竹驻兵休整,汇集沿阴平小道筑寨留守的兵马,待他兵进成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今夜谯周力主投降,一旦受命总摄出降诸事,他便会遣人联络邓艾。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剪除内贼,掌控朝堂才行!

可是季汉的王侯都是空有其名,没有实权,自己势单力薄,想要斗倒谯周一党可谓是难如登天。

刘谌不禁轻轻一叹,正这时,殿外响起了下人的通传之声。

“启禀大王,向中丞正在府外求见!”

刘谌顿时眉头一皱,沉思片刻,便吩咐道:“不见,就说孤今夜染了风寒,已经卧床歇息了。”

下人领命而去,崔王妃却是奇怪道:“大王为何不见向中丞?”

刘谌温和地看了王妃一眼,轻声道:“还不是时候,夜深了,夫人且先歇息,孤想独自静静。”

崔王妃蕙质兰心,知夫君忧国忧民,默默行礼告退,转身轻叹离去。

刘谌出了寝殿,往书房独坐。

望着桌案上跳动的烛火,刘谌凝神闭目,陷入沉思。

风雨拍窗,雷鸣阵阵。

书房门外,下人前来回禀道:“大王,向中丞让小的转告大王,陛下已令谯大夫修撰降表,总摄朝政了。”

“知道了。”

刘谌心中一沉,卫将军诸葛瞻一死,谯周再无掣肘,趁机揽权,今夜自己又一怒之下杀了杜祯,却被皇帝重责轻办,谯周心中定然记恨,待他大权在握,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亡国在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正筹谋之际,门外响起了下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大王,不好了,宫中开来羽林郎,将王府团团围住了!”

“什么??”

刘谌惊起,匆匆出了书房,下人为刘谌撑着伞,往府门前去。

王府外,头戴鹖冠的羽林郎围了一圈。

府门处,站着一员将领,脸庞削瘦,颧骨突出,细眉吊眼,正率左右郎官七八员,堵在门前。

片刻,刘谌赶来,那将领见北地王亲至,便上前拜道:“末将羽林左部甲曲军侯杜阳,参见大王。”

“汝兵围王府,所为何故?”刘谌冷冷扫视门前兵卒问道。

军侯杜阳起身,脸上假笑道:“奉陛下之命,前来护卫大王周全。”

刘谌双眼微眯,盯着杜阳看了片刻,便知护卫是假,软禁是真。

只是他真的是奉皇帝之命吗?

“既是陛下旨意,孤怎不见中宫常侍前来传旨?”

刘谌的反问,令杜阳陷入了沉默。

两人四目相对,杜阳的眼神逐渐玩味起来。

片刻,杜阳缓缓道:“此乃陛下口谕。”

闻言,刘谌便知这队羽林郎必定不是皇帝所遣。

这个军侯,他可姓杜,十有八九是谯周指使,想要假传圣旨,借护卫之名,将自己困在这王府之中。

刘谌心中不禁感叹道:谯周还真是步步紧逼啊。

雨幕珠连,叮咚作响。

刘谌正欲转身返回书房筹谋破局之策,却瞥见门前的主街之上,一队人马正疾速奔来。

军侯杜阳也听见了动静,探头一看,脸色微变。

片刻,数十名黑衣兵卒列于府门之前,当中走出一年轻人,左右看了看围住王府的羽林郎,走上阶来。

羽林军侯杜阳目光凛冽,向走来的年轻人行礼道:“拜见安平王!”

年轻人却是没有搭理杜阳,径直向刘谌笑言道:“王兄今夜做得好大的事情!”

安平王?

又称呼自己为王兄,却不知是哪位宗亲的子嗣。

情况不明,刘谌只得小心应对道:“贤弟可是为此事冒雨而来?”

“正是,王兄今夜在陛下面前失手杀人,冒犯天子,陛下爱子心切,虽无重处,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奉宗正之命,请王兄往帝庙思过三日!”

安平王话音刚落,军侯杜阳却是目光一凛,沉声道:“我羽林奉陛下旨意护卫大王,若无圣旨,谁也别想带走大王!”

说罢,杜阳便招呼左右羽林郎,护在了刘谌身前。

刘谌不动声色的向后靠了靠,准备开始看戏。

安平王闻杜阳之言,冷笑两声,突然拔剑架在了杜阳的脖颈之上,轻蔑道:“本王乃宗正麾下都司空,奉命处置宗族,不必天子过问!左右,请北地王移驾!”

黑衣兵卒闻令,纷纷抽刀,准备强行带走刘谌。

杜阳却也不惧,拔剑相向,大声道:“大王勿忧,未奉圣旨,谁也带不走殿下!”

刘谌不禁暗暗嗤笑一声,这杜阳还真是好演技!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王妃崔氏闻讯仓促赶来,望着门前刀剑相向,紧紧挽住了刘谌的胳膊。

刘谌心中正好奇这宗正是何人,于是便垂首低声问王妃道:“夫人可知宗正乃是何人?”

崔王妃一愣,杏眼扑朔道:“自当是甘陵王叔,大王怎这都不记得了?”

刘谌愕然,旋即追问道:“那这安平王是?”

“安平王刘辑,乃是王叔刘理之子,王叔仙逝后,便承袭父爵,现下任都司空,掌管宗正狱。”

崔王妃望着刘谌的脸狐疑道,这可是刘氏宗族,大王怎会不认得?

刘谌见王妃生疑,于是一拍额头,信口搪塞道:“今夜雨大,令孤王都犯迷糊了。”

这时,安平王刘辑见杜阳寸步不让,却又不敢真的杀了羽林军侯,一时间稍显尴尬。

杜阳看破刘辑不敢真的动手,冷笑着弹开了刘辑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刃,环视刘辑与其部曲兵卒轻蔑道:“羽林军,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乃中宫宿卫,天子禁军,除却陛下,谁敢杀我?”

刘辑闻言脸色涨红,心中憋屈不已。

杜阳虽是一个小小军侯,可却是羽林军,杀了他,形同谋反。

本以为能拿宗正的名头唬住他,却不想这杜阳竟如此硬气。

刘辑向杜阳投去了一个凶狠的眼神,缓缓收剑入鞘。

杜阳的背后想来是是谯周一党,今夜谯周奉旨总摄国事,这杜阳才会这般硬气。

见刘辑吃瘪,杜阳顿觉扬眉吐气。

“都司空请回吧。”

“我们走!”

刘辑咬牙切齿,只能暂忍怒气,先行退走另作计议。

目送宗正的人马走远,杜阳轻哼两声,转身对刘谌道:“夜深了,大王快回去歇息吧,若有事,但请吩咐末将代办便是。”

刘谌面不改色,淡淡说道:“那可真是有劳军侯了。”

说罢,便携崔王妃转身回转府内。

背后,传来了杜阳若隐若现的轻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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