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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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薛神医所说，他与陆离已相识数年，二人乃是忘年之交。此番他云游至河南地界儿，可巧碰见进京途中的陆云宴父子。
提起陆离，他气呼呼的道：“这小子贼得很，每次碰见他准没好事儿！这次又敲诈了我不少好东西，还打乱了我的云游计划。”
原本他是要往北走，过河南，出关中，越大漠，到西域瞧瞧的。
如今，离原本目的地，是越走越远了。
不过，薛怀英这个人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喜欢另辟蹊径，此番虽然绕了道，但亲眼看到身为朝廷高官的林如海把女儿扮成男孩带出来玩，也算一件趣事，没有白来。
他干过很多别人觉得无聊不会干的事，比如听行脚僧人夸某一处的疙瘩汤好吃，便不惜跋山涉水数百里去尝尝，虽然结果证明疙瘩汤并不好吃，只不过是僧人饥不择食，主观上觉得好吃罢了，也不后悔，起码证明了那僧人说的也不尽然。
有时候，听说哪个地方出了一件奇事，他也会去看。
这就是薛怀英的洒脱之处，只要他觉得有意思，花多少冤枉钱走多少冤枉路他都值得。那句话说得好，千金难买我高兴，用来形容薛怀英再是贴切不过了。
当日，薛怀英便被林如海请进巡盐御史府邸，住的便是之前陆云晏父子住过的小院子，林如海又让人给好好洒扫了一遍，床铺、被褥收拾的整整齐齐。
林如海和黛亲自把薛怀英送到住处，拱手道：“收拾的匆忙，好些东西尚未没备齐，老先生暂且住下，缺什么东西只管说，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林大人客气了，”薛怀英眼神在屋子里扫过，这屋子虽然素净，也比他平日住的客栈好多了，“不错不错，，这已经很齐备了。”
当日薛怀英便给黛诊了脉。他先不让黛说平日的症状，自己诊过脉之后一条一条的问黛是不是这样，是不是那样，说的与黛平日的症状一点不差。
林如海在一旁听得认真，才知道女儿有些症状竟是他也不知道的。
“老先生，这病可调理的好么？”
他忧心的问。
薛怀英凝思片刻道：“令爱这是先天不足，自小的毛病，自然越早调理越好。如今虽有些晚了，也不是没法子，不过是麻烦些，只要你们坚定信心，密切配合，还是能恢复的。若是再迟个一年半载，我便不敢保证了。”
林如海一阵后怕，连连拱手：“劳烦先生费心，请务必为小女好生调理调理，在下感激不尽。”
一面心里感叹，也是天缘凑巧，自己偏生留陆云晏父子多住了几日，偏生陆家那小子见了黛便上了心，知道她体弱多病，半路远见薛神医，便想着托他来，不然岂不是耽搁了？
“大人放心，老朽定竭尽全力。”
薛怀英又凝神把了一会儿脉，讨来纸笔写了一个方子，说先吃七天看看效果，再根据证型调整。
接着又给林如海把脉。
把了左手，又把右手，薛怀英眸色越加凝重。
黛立在一旁，两手攥在一起，微微咬着唇，眼睛直直盯着薛怀英，见他脸色不对，心里咚咚打鼓似的，着急的不行。
薛怀英面露难色的啧了一声，黛咬唇的力度下意识加大。
“嘶……”嘴唇咬破了，沾上唾液，有片刻的剧烈蛰痛，她不由得呼出声。
“女儿，没事吧？”
林如海忙拉过黛看，见她唇角沁出了血，还是自己咬的，心疼的不行，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里又酸又涩又疼，忙安慰道：“别着急，我没事。”
一面伸手在黛唇角摸了摸，眉头都快拧到一块了。
“疼不疼？”
他问。
黛摇摇头。
林如海叹口气：“以后不许再咬嘴唇，遇见再紧急的事都不行，不然我可要生气了，你可记住了？”
黛蹙着鼻尖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林如海有心想叫黛去外面等着，免得她听着担心。奈何她执意不肯，一定要听薛怀英说自家爹爹病情。林如海站在黛身后，不住地给薛怀英使眼色，让他别说的太严重，再吓到宝贝女儿。
“薛爷爷，我爹爹没事吧？”
黛白嫩嫩的小脸紧绷着，眼睑微缩，手紧张的攥成小拳头。
林如海的身子比黛的还麻烦，黛是看着虚弱，但根基未大伤，只要用心调养锻炼，便可渐渐改善体质。林如海看着似乎比黛身子强壮，但其实外强中干，更为严重，若是不善加调理，最多三五年，人多半便不行了。
当然，这些话薛怀英没有当着黛的面儿说。他只是私下里跟林如海说明，当着黛只说好生调治，虽不能彻底根治，也没有大碍。
事实上，这是治得最理想的状态。
而要达到这种状态，还缺一样关键的药引——西域蛇灵草。
此乃西域一种极为罕见的神奇药草，生于雪山峭壁之上，产量极低，便是在西域也只是掌握在极少数特权阶级手里，偶有流落在外的亦是价值连城、一草难求。也就是说即使你现拿着钱上西域买去，也未必能买得到
。
“那可怎么办？”
黛得知缺少以为重要药引的时候，第一句话便如是说。
薛怀英摸着胡子想了想，说：“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
黛眼珠子一亮，拉着薛怀英道：“薛爷爷快告诉我，到底是谁？现在哪里？”
薛怀英神秘的看黛一眼，一勾唇，道：“陆离陆公子。”
“陆家哥哥……”黛蹙着眉尖，愣了愣，“他有办法？”
想起那个温和的世交哥哥，心头一喜，他是最善良热心不过之人，肯定愿意帮自己的忙。何况薛神医便是他拜托来的，但转念一想，可他现在远在京城呢，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一时又有些丧气。
不过虽然是远水，总也是水，比没有强。
黛一面写信令人快马加鞭进京，一面打发人去各个药铺打听，扬州城占水利之便，是个客商来往的繁华地，万一有呢。
因马上便要过年，林如海虽然给黛抓了药，并没有让她即刻吃，预备着过了初一再说。不管怎样，先过个清净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因贾敏逝世还不满三年，满府里的人还都在守孝，林府并不像其他府邸那般张灯结彩，只略用些不太鲜艳的颜色稍微装饰了下。除夕夜祭过祖宗之后，黛和林如海一起坐着守岁，一直到五更天，又是一轮祭祀，接着下人们来行礼，林如海、黛受了礼，便大肆派发赏钱。都是一样的藕荷色荷包，但里面有金锞子有银锞子，每个人都得了不止一个荷包，至于金的还是银的，端看个人的运气了。
黛给林如海拜了年，也收到来自父亲大人的压岁钱，一小匣子各式各样的金锞子，黛数了数，足足一百二十八个，按每个一两计算，便是一百二十八两，换算成银子足足有一千多两了。
之后林如海便带着黛去给薛神医拜年，然后又去贾雨村那。
按惯例，三节两寿，学生对老师都要有所表示的。
黛给贾雨村拜过年后，恭敬奉上节礼：银二百两，笔墨纸砚两套，锦缎两匹，点心两匣。
一番折腾下来，黛几乎绕着林府走了一圈，回到自己屋里，跑的微微喘着气，脸红扑扑的。林如海怕黛熬了一夜受不住，嘱咐她要是困的话便睡去，不必硬撑着。
其实他也困，但是休息不得。没办法，外头拜年的人车水马龙，正厅都坐了不知多少了，他总不能不露面，让人干坐着罢。
这里黛坐在小榻上，褪了鞋袜揉揉走的有些酸痛的脚。
夕雾刚好端茶进来，看见便问：“姑娘可是脚疼？”
说着已走近了，将茶碗放在桌案上，蹲下身将黛的脚握在手里，笑道，“姑娘平日脚总是凉，今儿走了做多路，但是热乎乎的，一点不凉。就是姑娘平日鲜少走这么多路，只怕一时不适应，有些脚疼吧，奴才给您揉揉。”
黛将脚收回来，掩在裙子底下道：“不用揉了。怎么只你一个，风铃、雪雁她们呢？”
夕雾道：“她们都去相熟的姐们那拜年去了，姑娘找谁？奴才这就叫我。”
“不必叫了。”
黛道，“她们一年到头伺候我饮食起居，也够辛苦了，今儿就让她们好好玩玩吧。”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夕雾，“夕雾姐姐，你怎么没去给好姐妹拜年？”
“姑娘逛了好一会子，话说了不少，快用些茶润润嗓子吧。”
夕雾一面将茶碗捧给黛，一面说，“都走了谁伺候姑娘？横竖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等她们回来了奴才再去。”
黛吃了茶便让夕雾坐着陪自己说话，说了一会子，房里还是她们两个，没人回来。
吃到第二茶，黛道：“怪无聊的，夕雾姐姐你去里间，把我梳妆匣旁边那匣子拿来。”
夕雾领命而去，片刻后捧着一个红漆匣子出来。
黛从随身荷包里掏出一把金灿灿的小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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