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甲板，黄昏时分
大日渐落，夜空隐约，宇宙暗淡
“呼——嘶——烫烫。”女性吹了吹拿着的茶杯中的热气，尝试着喝了一口，却被烫地直吐舌头，“唉，什么时候来啊？”
女性转过身体，看着身后的黄昏
黄昏美丽，黄昏温暖，她喜欢这样的黄昏，暗淡的沉默的黄昏。而这样的美丽现在却预兆着文明的毁灭，预兆着文明的消逝，预兆着文明的挣扎
“真美啊。”
“我就不这么觉得了。久等了，丝可哀。”
“没事没事，你来晚点我也可以再看会黄昏。”丝可哀转过身体，正视着眼前的人，撇了撇嘴，“不过你这么说话真的很让我伤心欸，明明我都把可以不回头就能看黄昏的位置让给你了，你还说不喜欢。”
“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是丝可哀想的话，明明可以把位置横过来摆吧？那样我们都可以看到黄昏喽？”
“也对啦……不过美丽的东西只要一个就够看了。”丝可哀摸摸脸，藏在朦胧面纱后的黄昏眼眸却止不住地去看面前人的表情，“你找我是要说什么悄悄话的吗？或是和我分享一下法西里尔最近的小秘密的？那家伙什么东西都是写在脸上的。”
“嗯，难道不是丝可哀你找我上来看黄昏的吗？说这里的黄昏说不定会很美。”茶杯被举起，温度被稍微驱散
“好，等一会法西里尔问起来我就这么和他说。真是的，他们又跑到哪里去了。”丝可哀心领神会的点头，同样举起茶杯，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我已经想好了，丝可哀。”
卡擦——
话音落下，在眼前的女神反应过来后，她手中的杯子就已经被捏碎扎进她的肉中，流出金红色的鲜血，滴落在纯白的木桌上，十分刺眼
“哦，是哪方面的？法西里尔和你说了？”她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取出手帕将桌子上的血液擦拭干净
“不，丝可哀，是我已经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丝可哀低着头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
“真的真的想好了。”
“真的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没有，丝可哀。我们都对法西里尔的打算心知肚明，他太自私了。大家都知道，却都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我看不下去，丝可哀，我看不下去。所以我必须这么做。我不能接受，因为我而拖慢大家，拖慢他自己。”
“你这样会死的。”
“我们总会死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可是……可是法西里尔要是发现了肯定会恨死你的吧？”
“对啊，他肯定会恨死我的。连他蓝色的情绪场都变成血红色的那种。想想还真有些期待呢，那时候的画面，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法西里尔已经做好准备了，他甚至连你的备份人格都要过去……这对他来说接近亵渎的做法……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几天他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和弗里斯顿一起。他什么都预想过了，想过死去，想过挣扎，想过绝望，他甚至想到你的人格a……”
丝可哀的话语停在了一半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她知道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无论在谁的面前，即使对方并不在意
“你没有说出来，谢谢你。不过你说的也对啦，我这样做是很对不起他啦，只是我总要做一些事情不是么，做一些我要去做的事情……丝可哀觉得法西里尔会怎么对待我的人格呢？”
“大概是能不用就不用吧……要是真的迫不得已的话也肯定很偏心，他不是已经准备把自己的研究和你们的宠物绑在一起了吗？”
“说不定还会给她永生和智慧，给予她造物主的偏爱？不过丝可哀说错了一点，他会在限定的范围里的偏心，要是涉及大局的话，肯定不能偏太多的资源吧？甚至在必要情况下还会选择让‘我’死去，不过这也符合他的形象，一切为了文明嘛。
那……你说我的人格又要怎么去看我呢，看我这个源头，如果知道自己只是某人的影子和替代品，只是一种象征的幻梦的话？”
“不在乎吧。你总是这样，在乎现在和之后的事情，就是不在意之前的事情，不去想我们之前的荣光，不和其他人一起哭泣，你是第一个站起来尝试挣扎的，也是第一个被否定，第一个失败的。我的命运书要是被否定了，我肯定会崩溃的。而你……你现在还可以坐在这里和我一起。不去看，看我们已经彻底没有办法改变的……‘过去’。”
“因为命运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或者说因为过去是命运啊，丝可哀，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命运，再去看又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能去改变，那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抓住明天和未来，将它们变成我们的过去。”
将未来与现在扭转置换为我们的过去，将命运更改置换为我们的今天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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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余地了吗？这真的可能被做到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如果连命运都是注定的话？”
“不管是谁都可能会发现的吧？发现你的决定。”丝可哀摩挲着杯子尖锐的碎片边缘，看着上面残留的血迹，“弗里斯顿、普瑞赛斯还是普罗斐特，甚至是法西里尔他自己都有可能。只要他哪一天忽然想到，你肯定就会被发现的吧？
几万年的时间够了，足够了。已经很够了。”
“对啊，只要他想，我一定会被发现。可是我还是要去试。我不能接受我拖他后腿这件事。绝对不能。我宁可让他生气。不过这么说我也很自私呢……”
“你会死的。”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咯。”
“……法西里尔一定会发现的。”
“所以就拜托你在命运书上添一笔喽，挚友？”
“你就算这么说我也不会做的。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这么做，你会死的……所以我不会帮你瞒住法西里尔，相反，我会在命运书上写你一定会被发现。”
“我要生气喽！开玩笑的。”
“就算和你绝交我也要这么做……这是你的权限？”
“我已经把大部分封存起来啦，解锁权限都被法西里尔保存着呢。你就当是一种贿赂吧，丝可哀，拜托你了！”
“不，我不能收，你需要这个。而且就算你给我这个，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打算，绝对不会。”
“那就当我们打一个赌吧，怎么样？”
“……这样也威胁不到你吗，我可真的会这么做的哦？命运可是要拦在你的面前的。”
“如果命运如此，那我宁可与它同死。你要收，丝可哀。这是我们的赌注，你不想知道我要赌什么吗？用我们的过去作为赌注，以我们的璀璨辉煌死亡黄昏枯朽死寂沉默绝望之文明作为赌桌。”
“唉——”丝可哀接过“权限”，“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走到你的面前，怎么样？就赌我能不能成功挣开命运的束缚，走到你的面前。就赌我能不能去否定我们注定的未来，去否定我们早以无法改变的明天。”
“走到我面前吗？”丝可哀看着手中的东西，想着为什么是这种形状，“……这不可能做到吧？违背命运书，命运书可是用观测来实现未来的。”
“我知道，丝可哀，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以做到吗？”
“如果是其他人，我不相信。但如果是你的话……说实话，我居然开始有些怀疑我的技术了，怀疑命运书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要是没出差错的话才不对吧？这么说你相信我？”
“你总是这样，这么的自信。自信可以整合定理，自信可以打破命运。我相信你……不过那如果你失败了呢？”
“要是我失败了的话，那我的权限就交给你喽。要是我成功了，你就把它交给我。”
“不，不。我们可以赌的更大点吗？”
“丝可哀可真坏，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用命运来做赌注吧。用你的，我的，所有人的。”
“好，如果你真的成功了的话……就请让我为它哀悼吧，为可耻好戏的命运哀悼，为我们的过去哀悼。”
“……”
“我在听哦。怎么不说我失败了该怎么办呢？”
“我想不出来。你自己说？”
“嗯——这样吧，那时你肯定在睡觉。如果我失败了，失败了……我没能走到你的面前的话，就请让我叫醒你吧。”
“叫醒我？”
“对，叫醒你，让‘我’叫醒你，让我的影子叫醒你，在某一个我们都不知道不清楚的时间，让我去叫醒你。”
“叫醒我啊……我有想法了。”
“嗯，说吧，我会见证的，丝可哀，我会见证的。”
“要是你真的没有成功的话，那就请叫醒我吧……请让我……为你哀悼吧。”
塔拉的火焰与苇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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